子曰:“乡原,德之贼也!”(《论语·阳货》)孔子所谓的“乡原”,后人称“乡愿”,乃指貌似忠厚老实,但却是不明、不辨、不理是非,一味讨好乡人口味,随波逐流、八面玲珑,乃至趋炎附势、欺世盗名的“好好先生”、“伪君子”等。然今天的乡愿一词,经常用来指责那些立场漂浮、标准双重、正义弹性、昧于是非者。
坦白说,于一个传统上重人情、讲人情,人情甚至成为生活、工作、事业上必备之“润滑剂”的社会,乡愿似乎是一种“通病”。毕竟,大家都是靠建立于人情的“关系”来互利互惠,所以自然有种“相护相挺”,或至少在某方“失足”时不“落井下石”的心态。当然,人情也不一定那么“功利”,也有人与人之间非常纯真的情谊,就像家人或好友那样,会自动关怀、怜悯、袒护对方,甚至不惜为此而妥协法理和道义。
不晓得孔子于两千多年前是否也察觉到人们如此的通病,所以才有那么大的感触,觉得一贯流于“乡愿”的众人纵容、包庇、鼓励了作为“乡愿”之极致的伪君子,以至戕害了支撑、维系社会的道德。其实孔子不是个不讲情的卫道之士,有时候其自身也颇“通融”的(如说去拜会南子),但他对“礼”、“德”、“天命”等的信念和坚持,却一贯严肃、严谨,所以看到价值模糊、是非和稀泥的现象,显然是无法容忍和苟同的。
孔子若活在当世,也许还是一样会猛批乡愿,结果也可能“怀德不遇”,因依然自我绝缘于可“广结善缘”,乃至“攀龙附凤”的“关系”。搞不好同时也会因口出苛言而被标签为“自持正义”的“愤老”,为一些“重情者”所不屑,乃至不齿。不过,孔子一向富饱含宗教情操的“超越”人格,显然也不会太在乎——反正他是知天命而坦荡荡的。
质言之,人情确实重要,否则这社会会太冷漠、太枯燥、太阴森,不过人情不一定都会带来好结果,尤其当人情可以用来合理化、琐碎化一些不道德、不合法、不光明的行径的时候。因如此行为都会对他人造成伤害,或者腐蚀社会制度或风气的健康,导致大家集体间接受害。再说:所谓“慈母多败儿”,对不轨者的仁慈,反而或会害了他。
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人们对于彼此,情谊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忽略了德和礼的话,恐怕都会落至无耻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