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于1990年的《清流》期刊,于今年出版第100期后停刊,以致国内的华文文学期刊只剩下《蕉风》、《爝火》及马华文学电子图书馆出版的网络版《马华文学月刊》,因此不禁让人深思,仅有短短数十年历史的马华文学,其发展是否已走向穷途?
70与80年代期间的马华文坛拥有广阔的创作园地。当时,林立的诗社勤办文艺期刊、壁报,例如《绿从期刊》、《绿园期刊》等。加上当时报章看重文学发展,都提供文艺版庞大版位,让作者有磨笔与进行文学切磋的空间。
反观现今,随著各诗社的解散,文艺期刊也随之没落,就连坚持了25年的《清流》期刊也在今年出版第100期纪念特刊后,因资金不足与人手老化的问题宣布停刊,可见马华文坛的花园变得窄小,让人不胜唏嘘。
对此,资深马华文学研究学者,拉曼大学中文系教授许文荣接受《东方日报》访问时指出,国内马华文学刊物陆续面临停刊的厄运,除了因文学社及诗社的没落外,当中也包括情感宣泄平台多元化、赞助商难找,以及读者更难找等问题。
文学刊物越见稀少
他说,相较赞助文学刊物出版,推动马华文学的发展,国内华社更热衷于捐款给华教事业,以促进华教事业的发展,因此忽略了马华文学的发展。
“至于文学刊物也面对新生代的兴趣缺乏,新生代情愿花费十数令吉去电影院观看电影,也不愿花费数令吉购买一本文学刊物阅读,陶冶性情。”
他说,国内文学刊物越见稀少,在《清流》停刊后,目前估计只剩《蕉风》、《爝火》及马华文学电子图书馆的网络电子版《马华文学月刊》,而东马则不定时会出版文学集刊等。
曾担任霹雳文艺研究会副会长钟钦贵则也表示,现今,我国仅存三本本地所办的纸本文艺刊物,分别为《清流》、《爝火》及《蕉风》,《爝火》为半年刊,每年仅出版两次,而《蕉风》则偶尔出版,并不定期,如今就连《清流》也面临经营瓶颈,急需赞助人领养,以期续刊。
他说,如今文艺爱好者练笔投稿的空间不大,他们仅能投稿于《星洲日报》的《文艺春秋》,《南洋商报》的《南洋文艺》以及光华日报一月刊登一次的《文艺副刊》或一些文学比赛。
他感叹,现今的马华文坛缺乏文艺期刊,作者缺乏一个长期投稿与练笔的空间,这对于文学的发展是不理想的。
“《清流》于1990年由资深小说家驼铃创刊,其理念就是由于当时各报章基于现实因素,而减少了文艺版的版位。当年驼铃感叹文坛犹如沙漠,才特创此刊物,为马华文学保温。”
急需赞助领养 《清流》坚持“奔流”
25年来一直担任《清流》的发行与编委工作,也曾担任数期《清流》主编的钟钦贵说,25年前《清流》初出版之时,贵为文学界的新刊物,反应的确不俗,销售量可达2000多本,其中除了回赠赞助人的200多本、400多名学生订阅,其余的多为外界读者自行订阅。
“反观现在,《清流》每期仅能印制1000本,但却仍然面对滞销问题,导致剩下的刊物只能作赠送友好之用。”
对销量递减的原因,他表示,90年代的网络尚未发达,而如今网络风行,人们直接从网络取得资讯,导致刊物销量流失不少读者。
询及《清流》暂停出版的主要原因,钟钦贵表示,《清流》宣布停刊也是逼于无奈,这是由于《清流》在缺乏新血加入的情况下,编委年纪渐大,已无力兼顾繁重工作。
“加上一些成员因为移居吉隆坡与种种家庭因素,而陆续离开,导致《清流》编刊工作面对缺乏人手之窘境。”
他说,办文艺刊物乃是一项非功利的工作,编委为了支撑《清流》出版,可谓出钱又出力,才让它碰碰撞撞地走过25年风雨路。如果编委没有一颗坚持为文学保温的心,根本无法继续走下去。
“《清流》停刊的消息散布之后,由于不少作者与读者都表示失望,希望刊物能够继续办下去,所以经过理事会的商讨后,我们决定继续‘奔流’。”
“我们或把《清流》改为半年刊,并努力招揽新理事,也期望更多有心人赞助《清流》,让该刊物再次‘奔流’。”
文人社团推动马华文学发展
资深马华文学研究学者许文荣表示,在马华文学的发展史中,文学期刊与文学爱好者结社之间,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两者的存在也对马华文学的发展产生强大的推动力。
他说,有关我国战前的文学刊物或文学社,因欠缺文献记载已难以考究,惟在战后的情况,则可追溯至1955年,由右派文人在香港成立的友联出版社南渡至新马开始。
“友联出版社虽然是以出版社的名义所成立,但实质则是一个文人的社团组织,该社先后在新马一带出版了文学期刊《蕉风》及《学生周报》两本核心刊物,带动马华文学的蓬勃发展。”
走入中学生群体
许文荣受访时指出,当年的《蕉风》吸引无数的作家投稿,一期可售出数万本,可说是早期马华文学作家的摇篮,而《学生周报》则以中学生为市场,一期也可卖3万至5万本。
“而友联出版社的同仁,更亲自走入中学生群体,成立友联出版社的外围组织,即学生周报学友会,此学友会可算是国内文学社及诗社的始祖。”
他说,学友会在马来半岛由南至北,一气呵成的成立十个分会,踊跃的投入文学创作及发展的工作,如积极办野餐聚会及文学营等。
他指出,直至60年代,在友联出版社及学友会的推动下,各地的诗社及文学社也相继成立,如南马文艺学会、海天诗社及天狼诗社最初的美罗绿洲诗社等。
“值得一提的是,绿洲诗社也效仿学友会的模式,相继在马来半岛由南至北,成立十个分会,如绿林诗社、绿湖诗社及绿流诗社等,直至1973年才统一为天狼星诗社。”
同仁聚集模式 集资出版刊物
许文荣指出,马华文学期刊近大部分都是由文学社及诗社所出版,彼此互相鼓励及透过文学创作表达对社会的愤懑,并结社集合各人的财力与人力出版文学刊物,以让各自的作品拥有一个发表的平台。
惟他感叹,现今的年轻一代,已对文学失去理想,旧有的文学社及诗社因社员逐渐老去,以致文学社及诗社逐渐没落,进而影响文学期刊的出版。
许文荣指出,无可否认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作协)的成立,或多或少也对文学社及文学刊物造成间接的影响,因为国内文学社多以同仁聚集的模式形成,互相鼓励及集资出版可发表各自作品的刊物。
“然而,作协的成立得以集结全国的马华文学作家,而云里风在连任5届作协会长期间,也成功协助许多马华文学作家出版文学书籍,进而影响文学爱好者结社及集资出版刊物的需求性。”
《清流》欢迎年轻读者注入新元素
现今科技网络发达,年轻人都更爱多元与刺激的视觉享受,文艺期刊的内容沉闷乏味,让他们兴趣缺缺。为此,会否为了吸引年轻读者而对《清流》期刊风格作出改变时,钟钦贵强调,文学是人的文学,皆是取材于生活经验,文艺刊物的内容与科技时代的发展是没有冲突的。
他举例,科技时代的发展提供作者创作灵感,产生了不少科幻题材的文学小说,并受到广大年轻读者群的欢迎。因此《清流》从不抗拒年轻作者的新想法,文艺刊物也可注入新元素。
不过,他坦言,《清流》的确缺乏年轻作者投稿,大多固定作家都是年约50岁或以上的乐龄之辈。
“《清流》特开了一个名为‘文学蓓蕾’栏目,专门刊登年轻作者之作品,该栏目多是由中学老师热心组稿,并呼吁中学生投稿。”
他补充,另外,“文学蓓蕾”也刊登每年一度的孔子杯文学比赛与全国中学生文创比赛之得奖作品,让《清流》尚存一丝年轻气息。
只要文字不死 仍有发挥空间
国内文学社及诗社没落,文学期刊相继停办,马华文学的发展是否会因此而式微,逐步走向末路?
许文荣认为,只要文字不死,马华文学依然拥有发挥的空间,可能只是文体或载体出现转变,因为文学的意义在于作者抒发情怀,让读者得以产生感动、联想或启发等。
他说,文学期刊停版,也因为印刷及纸张成本日益提高,但数千年来,文字的载体是从刻在龟甲、竹册至写在纸张,所以纸本载体可随著现实因素产生变化,如网路电子化,即数年前盛行的部落格,或目前当红的面子书。“至于文体同样可出现变化,从散文、诗歌或小说演变成另一种模式,例如现在很多年轻一辈在面子书发表短短的几段文字宣泄情怀,偶尔也会出现让人觉得唯美或感到启发的文字,而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学。”
惟许文荣表示,国内的马华文学发展也与教育政策息息相关,因为培育热爱文学的苗子应该从中学开始,以往中学华文课,老师多以文本赏析教导学生。
学生作文“模式化”
“然而,现在的华文教育则注重于语法等技术的教学,中学生失去接触文学唯美的机会,当然难以对文学产生兴趣,所以不会去自动自发地去阅读文学,或是投入文学创作。”
他感叹,写作原本宗旨在培育中学生的文学创作能力,但在目前社会的考试为准则的压力下,学生考试时的作文已“模式化”,欠缺创意。
“各造也可推广在国际文学闯出名堂的国产马华作家,如黎紫书等,带动新生代对文学的热忱,但应培育更多的马华文学新手,不能如‘羽毛球只靠李宗伟’般,只靠黎紫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