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与财富差距扩大,是当前世界的一大课题。是什么原因致成这个差距的扩大?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也对其可能后果有不同的看法。
主流经济学家通常认为,在发达国,全球化与科技进步的主因。它使劳动力市场出现了两极化现象,也使中间阶层、中等技能者失去其传统的重要性,特别是,若其工作性质易被电脑取代者。因此,再培训便成了必要。于此,政府的职能便显得特别重要,因为私人企业是不太愿意去做这种投资的。这就是何以,近年来公共投资国(Public Investment State)的概念流行起来的主因。丹麦、新加坡等国便一直力行这种再培训计划,以加速社会流动。
左派进步人士则多认为,差距扩大的主因在于工会势力趋弱,资本家拿走太多的利润,或是资本的回报率快过经济增长率(如最近法国经济学家汤玛斯皮凯提的《21世纪的资本》一书便突出这一点)。有者还认为,贫富两极化是致成经济危机的主因。(因大众缺乏购买力,使投资与需求不振)。反全球化与反自由贸易者更认为,全球化是个劫贫济富的恶魔,必须加以逆转。此外,还有所谓的全球失衡(Global Imbalance)论等,如指责中国、中东油产国积累太多盈余。
不管怎么说,全球范围内均不同程度地出现富人与穷人增多,中产萎缩的M型化趋势。M型化的结果如何?自由主义者会认为,它会危及自由主义与民主,使金权政治更为放肆。因此,必须走劫富济贫的路线;否则,动乱难免。这是左派进步人士的标准答案,可以用实现更大程度的政治民主与经济民主来概括之。
上进心是关键
只是,右派人士,或美式保守主义者则有不同看法。比方说《大停滞》(The Great Stagnation)的作者Tyler Cowen在其《告别平庸》(Average is Over)一书里(2013)便认为,至少,在美国,贫富两极化不会引发社会动乱,而较可能保持现状。其理据为:尽管这10多年来,美国人的实质薪资(扣掉通货膨胀的薪资)较前为低,富者愈富,贫者也增多。可这10多年来,美国的犯罪率并没增加,且即便美国增富人税也是有限。比较可能的,反而是削减对穷人的福利,如医疗补助(Mediaid)。
若美国政府加富人税,或把医疗负担,从政府转移给企业,那么,企业就会减少雇人,使更多人失去正当的全职,而不得不当钟点工,兼职工,或好听些的自由接案的个体户(美日韩均很流行这种减雇员成本的取巧做法,以保公司盈利)。其结果,自然会出现更多的门槛收入者(Threshold Earner),即生活勉强过得去者。除非这些人富有学习精神,学得一技在身,也善用现代科技的便利;否则,他们将成为85%的低收入者的一份子。约言之,上进心是关键。
至于85%的赶不上科技进步,又懒得学习的低收入者会否激进化?Cowen认为,至少在美国,可能性不高。较可能的对策是,他们在政治上会成为保守主义者。实则,在美国,所得较低,学历也一般较低的州,最多政治保守主义者。这确是耐人寻味。
此外,由于美国人口也在老化,而老化的人心态也会变得保守,懒得搞变天。只要政府不出台危及老人福利的政策,政治参与度较高的这些老人便会安于现状。这种说法是否也适用于日本、中国、新加坡,或是也正在走向高龄化的大马,确是很值得探讨。伸言之,年轻人口多,失业高则是乱源。
美国人信仰实绩制
另外,国家也可利用民族主义,或制造外部敌人,来转移国内阶级紧张。比方说,当前,有不少国家对外政策向右转(变得强硬,找外敌),可国内政策却是向左转,甚至民粹化的外右内左路线。美国一贯以来,便善用这一套来枪口对外,以求内部统一。
在美国,还有一些现象是,会有更多人从高生活成本区,转往低生活成本区去定居,有者则改变自己的品味与生活方式,转向注重身心平衡的,或注重简朴生活的价值观。这种向现实妥协,向现实调整自我,而非改变世界,以符合自己理想的自我心态调整,难免会钝化变革的动力。此点,也可从“占领华尔街”不了了之中一窥究竟。
对具有实绩制(Meritocracy)信仰的美国人言,他们也较不会仇富,且相信有能者出头不但公平,也会为社会创造财富。更深层地看,一般人其实较会拿自己与同事或亲友比较,而不会与疏远的富人比较,这种比近不比远的心理,也可钝化阶级矛盾,使力图改变世界的知识分子感到沮丧。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Cowen认为,在信仰实绩制的国家,只要富人的数目也增加,如与人口的10-15%,那么他们就会因为有钱有权与较有影响力,而使公共政策与公共舆论偏向他们。这就涉及了游说与操控媒体的事宜。各国不敢大增富人税与公司税便是一例。有钱有权,外加供养一些智库(Think Tank)为其说话,再控制媒体,便可高枕无忧。这就是现实。据此,至少在美国,贫富两极化,不会引发根本性的变革。穷忙族(Working Poor)只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