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把小提琴一字排开,看似大同小异,但只要琴弓一拉,即可听得出每把琴的独特音色,或清亮、或温润、或直爽、或浑实。这与琴材年份、形态、面板的厚度,甚至亮漆的质量等等细节有密切关系。“我一直觉得制琴师的生活历练、人生起伏,是会反映在提琴的气质上。”本地制琴师兼调琴师王祺伟续形容说道,小提琴是一个极具生命力的乐器,只有经过历练,岁月风干,小提琴才能成形,才能凑出最好的音色。“一把小提琴的黄金期是在7年后,时间能让乐器的音色更浑厚。”他认为,新琴音律缺乏自然的木质感,这是任由技术再好,亦无法复制的。
他以自己最为欣赏的义大利制琴家朱塞佩(Giuseppe Guarneri Del Gesu)举例说道,他是瓜奈里家族中最卓越的制琴家,将瓜奈里琴发展到登峰造极之境,被誉为史特拉底瓦里(Antonio Stradivari)之后最伟大的制琴师。“据悉,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经常需要进出医院,所以很多时候琴头都是由他的太太制作,然后再由朱塞佩收尾。”而且在他还没成年时,家中经济已经不如以往,加上父亲健康不佳,因此家族事业重担便直接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生活历练让他制作的琴特别有灵魂,每一个音色都仿佛在诉说著他的故事,每一粒音符都特别有感觉。”
王祺伟说,自己制一把琴需要4个月时间,但近年来,他制琴数量屈指可数。“其实我最值钱也最厉害的技能是调音,而且我一直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历练无法制作出心中满意的小提琴。”他口中“满意的小提琴”指的是有国际级别的音乐家会购买他制作的小提琴。“因为对国际级别的音乐家而言,只要把琴拿上手,他们就可以分辨出琴的好坏。”
他分享,自己曾听过一把好琴所来出来的音色。“你能想像琴弓一拉,我店的天花板整个在震动吗?”王祺伟说,制作一把好琴基本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花钱,没日没夜地制作、训练自己做出一把好琴;而第二种则是透过时间,让自己具备历练去制造一把有故事、灵魂的小提琴。“我更倾向于后者。”他笑说,自己现在是处在“半退休”的状况,闲空时就和朋友去小酌两杯、喝一下茶、吃一下饭,听听别人的故事。“那天我和一班摄影大哥吃饭,他们单单说相机卡(Memory Card)就说了大半天。”但透过聆听别人的故事,也是累积人生历练的一种,不是吗?
王祺伟想把小提琴普及化
“我国有将近90%的人是不曾亲手触摸过乐器。”王祺伟说道,相比起国外,我国的音乐风气非常低,很多人或许听过“小提琴”,却不曾触摸过。他不讳言,主要是小提琴给人一种高级、昂贵的印象,让不少人只敢远看、不敢近摸。至于小提琴的价格为什么会那么昂贵?“因为市场上大部分小提琴都是强调以‘手工’制作,而每每说到手工,价格自然而然会变得更贵,也因为手工,产量自然不多,让售价无法不提高几倍。”
他认为,在制作小提琴上,其实有很多步骤已经可以用机器取代人手,包括内模制作、侧板制作等等。以人手的制作方式是需要用锉刀、平凿刀与内斜面半圆凿刀修整,慢慢做出琴身的线条与比例。“如果问我意见,我会觉得用机器来制作其实会更精准。”不过他也说到,虽然可以完成将近80至85%的小提琴制作,但结尾的10至15%的工序,包括为小提琴上色仍需要依靠人手制作。“小提琴是一个讲求视觉、听觉的享受,所以外型呈现上也非常重要。”他打趣说道,过往制琴家在制作琴的时候,何不也是把“削木”的工作交给徒弟去做呢?“在那个年代徒弟就是扮演机器的角色啊!”
为什么义大利琴会闻名世界?
意大利制琴业闻名全世界,绝大部份的名家手工小提琴,均来自意大利北部的克里蒙纳(Cremona),该地于十六到十八世纪时期,出现三大制琴家族:阿玛蒂(Amarti)、瓜奈里(Guarneri)与史特拉底瓦里(Stradivali)他们在制琴技术上,无论是乐器的演奏音色、所呈现的音响效果,抑或教人爱不释手的造型,都达到后人无法超越的巅峰状态,让十八世纪以后的制琴师只能效法,而不是追求超越前人工艺的目标。王祺伟认为,这是一个耳濡目染的陶埙,因为克里蒙纳城内有许多教堂、宫殿及尖塔,街坊巷道仍保有传统的个人制琴工作室。“再加上每天走在街上都能听到清脆的教堂钟声,潜移默化下也培养了音乐气质。”而创立于1938年的克里蒙纳国际制琴学院则是国际公认的制琴名校,院内对于提琴各个部份的原料、材质或是弓的素材等方面都有非常精细的考究,更标榜著意大利传统制琴技术与风格。
王祺伟分享,意大利制琴业之所以能够蓬勃发展也是有一段渊源。约莫在500年前,义大利北方发生瘟疫和战争造成大量人口的死亡,当地有名的提琴师傅,只有尼可罗一人幸存。后来他招收学徒,让精湛的工艺技术流传后世,许多学徒也成为重量级提琴制作大师。尼可罗的作品精致优雅、音色明亮甜美;为了使声音更加宏亮,他将小提琴的琴身长度加长,和现在的小提琴尺寸非常相近,因此尼可罗被认为是固定提琴尺寸的关键人物,也让义大利琴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