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以前,南洋华社交际主要书面媒介是文言文。白话文流行开来,文言文仍有相当的市场。二三十年代以后,继续有人用骈体文写作信函、碑铭、杂记、诗文序等。
本文所谓马来亚,包括今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所谓早期,指清道光年间至光绪年间,此后之骈文另文介绍。
据《梁书》之《诸夷传》记载,当时位于马来半岛中部的狼牙修国(今属马来西亚之吉打州),已与梁朝致国书表示通好,该文是四言为主的散体古文。明代已有华人在马来半岛建立庙宇,祭祀祖宗神灵,刻石立碑记事。(见马来西亚马六甲青云亭碑刻)。
1819年,马六甲和新加坡已有华文学塾,以四书五经教授华人子弟,继后马来亚各地又有多家书院、义学开办。1881年,清廷派左秉隆任新加坡总领事,他大力倡办义学,组织诗文社,教授当地士子讲习、写作诗文,八股文、应试诗及书判、策论,以应国内科举考试,其中包括散体文和骈体文。
1891年以后,黄遵宪接任领事,继续左氏倡导的工作。1901年以后,马来半岛各地陆续出现华文小学、中学,到抗日战争前夕,有小学1600多所,中学150多所。1815年,马六甲出现第一家华文报纸《察世俗每月统计传》。1828年,又有《天下新闻》。1858年,新加坡有《日昇报》,1881年,有《叻报》。1910年,槟城有《光华日报》。
南洋华社书面媒介
1923年,新加坡有《南洋商报》,1929年,又有《星洲日报》。上述三家报纸一直延续至今。成百上千所学校和数十家报刊,培养出大批本土华文作家,还有更多的作家是从中国来,在南洋居住一段时间而后又回到中国。五四以前,南洋华社交际主要书面媒介是文言文。白话文流行开来,文言文仍有相当的市场。二三十年代以后,继续有人用骈体文写作信函、碑铭、杂记、诗文序等。
以上所述为马来亚近百年文章概况。本文所介绍的早期骈文皆为中国南来文人所作,下面依时序简述如下:
一、薛文舟《捐金公祭郑芳扬文》(道光二十五年,1846)“郑公讳芳扬,乃先代之英贤,实传世之豪杰也。故能开基甲国(马六甲),始莅南城(南洋城市)。善政早播于闾阎(民间里巷),芳名久载于史册。斯诚亘古之高风,足见当今之雅望。则公之禄位入于祀典宜矣。惜乎祭业无征,虽有谛尝(夏祭曰谛,秋祭曰尝)之敬,岂足令公快于九泉乎?然舟既任亭主,睹此哲人已往,典型犹在,于心有戚戚焉。爰是因此达彼,再备白金二百大元,充为公业,上承下接,代为生息,以示春秋匪懈(不废),享祀不忒(误),永垂不朽云尔。”
郑芳扬(1572—1617),原籍福建漳州,明末到南洋,在隆庆年间建立马六甲青云亭,是马六甲第一任甲必丹(官委侨领)。
这篇祭文的作者薛文舟,主要活动期在道光、咸丰年间,是马六甲青云亭主兼甲必丹,他捐银200元作为祭祀基金,“上承下接,代为生息”,以便长期祭祀。
文章高度评价郑芳扬的历史贡献,称颂他在马六甲的政绩,认为他“乃先代之英贤,实传世之豪杰”。情辞笃正,简明有序。前半段多用骈,后半段多用散,一气呵成。薛文舟还有称颂郑芳扬和李为经(马六甲第二任甲必丹)的对联,上联是:“郑播经纬,知百世之功勋有自;”下联是“李传政刑,定千年之德业无疆。”如今均保存在马六甲青云亭内。
选文纪念修建庙宇
二、佚名氏新加坡《海唇楼德福祠碑》(同治八年,1869)“尝思美于前者,固宜美于后;成于始者,尤责成于终。兹我大伯公之有此祠也,固既历历有年矣。恩泽所敷,同沾大道之化;威赫所至,共沐公正之灵。凡士商之往来,及工贾之出入,莫不交相喜焉。特以栋梁式焕,内既壮其观瞻;堤岸攸关,外当昭其巩固。使定中莫作,则陇畔未凝。恐难保无唇齿之患也。是以合嘉属而连三邑,酌议捐修,襄成美举。庶几度此土工,筑斯垣墉。则祠宇长经于万载,俎豆永享于千秋。故将乐捐芳名,尽列于麟次之碑云。”
作者未署名,首事者为广成当(疑为当铺店号)、汤广生等。福德祠即大伯公祠。“嘉属”指广东嘉应州,即今之梅州市所属。“三邑”指其下属三个地方,合力共捐修缮此祠。全文三分之二是骈句。
三、佚名氏《槟城水美宫碑记》,光绪三年(1877)“原夫王府森严,巍峨碧落之间;神光显赫,璀璨湖山之麓。自宜堂构从新,乃识神灵之在宥;千秋庙貌,何容栋宇之衰颓。凡我蔡氏同人,可胜削色。兹拟鸠工复建,奈何擅美无人。敢告先达,兼布时髦。念庶士众多,不蕲倾囊,共襄盛举,奚忘发韧?慨助胜因,事在必为。会见登时告竣,志当勇往;行看指日成功,光华遥发。映斗檐之焕彩,依然轩冕;崇堂陛之规模,()()特甚。俚言愧拙,大雅毋忘。谨启。”
槟城水美宫为旅马漳州人士所建神庙,奉祀福建地方神祇池府王爷(或作三府王爷)。此文为纪念重修水美宫募捐而作,通篇对仗,俚而不俗。
四、林桂芳《重新迁建广福古庙捐题工金碑记》,光绪六年(1880)“盖闻通神始夫夏氏,立郊庙而栋置镛锺;崇佛自于汉朝,建殿宇而铜承玉灵。此皆上古圣王以敬神道之始也。今我广福古庙,神灵赫耀,庶民久沐恩波;圣德巍峨,商士恒沾雨露。唯是庙场世远,能无雨泊风残?殿宇年湮,岂免苔生蛀积?况复坛场浅狭,地土卑低,则又何以妥神道而庄观瞻也。但我广肇等供祀有年,久沾惠泽,解囊乐助,择地迁建。唯十字路地势宽平,茂林修竹,环绿水而对青山;翠苑长堤,通霓桥而连火塔。此真地灵人杰,天宝物华。于是作棫斯拔,百堵皆兴,一载告竣,共成美举。该然栋宇重新,俨见神容焕彩。巍巍庙貌,丹流金榜之光;赫赫堂构,星辉鹅槽之美。从此神人共乐,岁稔时丰。迄今禋祀惟馨,风和日暖,黎庶获吉,商贾咸宁,均沾大有。是以为序。”
广福庙是广东人和福建人合建的庙宇,马来半岛各地多有。此碑为纪念新迁重建而立,文章以四六对句为主,说理叙事清晰可诵,作者生平及古庙地点不详。文章说:“翠苑长堤,通霓桥而连火塔。”似乎是新山。待考。
五、胡南生等设立新加坡《新建番禺副会馆碑记》:光绪十五年(1889)“新加坡之有番禺会馆,由来旧矣。诚以旅居得所,客至如归。其为笃桑梓之情,重枌榆之谊者,意亦良厚。惟是馆舍狭隘,羁客繁多。或养闲而致厌喧嚣,或抱恙而嫌烦扰。即或离群索处,谁为奉侍之人;或随地杂夷,更非同欲之侣。叹关山兮难越,失路堪虞;偶萍水兮相逢,他乡即故。此副馆之设不容已也。嗟乎!诸君子不惜财力,绸缪有尽善之规;同乡亲可去可来,庇荫有无穷之赖。休哉!此美举也。是为序。”
番禺,旧时泛指广州。副馆,指原会馆之外另建附属新馆。文章简短,对偶精当,句式多变,且不乏抒情意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