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力量组织活动经理里瓦斯里达兰认为,提及人口贩卖问题的严重性,首先必须了解何为人口贩卖,因为人口贩卖受害者、非法外劳和难民的定义有时稍微重叠,也让辨证过程变得更艰难。
“非法外劳通常是自愿离开国家,希望到外找寻更好的经济发展机会;难民则是被迫离开混乱的家乡,希望获得其他国家的国籍;人口贩卖则涵盖自愿或非自愿,期望到外国找寻更好发展的人民,惟之后却得不到原本承诺的工作,甚至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劳动或被性侵,不过这三类受害者有时也会相互重叠。”
外籍劳工受剥削
她接受《东方日报》访问时解释,以缅甸的罗兴亚难民为例,很多难民付钱给“蛇头”以避开家乡的屠杀,惟最后却被“蛇头”绑架,提出数千令吉的赎金要求,让他们变相成为被贩卖的人口。
“我曾有一个个案,某难民付不起数千令吉赎金,在被禁锢工作的一年内,每天被热水和热油淋身,直到以劳力还债完毕后才获准离开;其实所有难民接受调查时皆强调,自己并不愿意离开家乡,只是希望离境后可以取得外国国籍,但我国对难民的苛刻程度,让他们坦言不如被杀死算了。”
她指出,不把难民算在内,目前有500万合法或非法外劳在我国工作,以致我国平均每3个劳动人力,就有一个是外籍劳工,惟缺乏完善法令保护的情况下,这些外籍劳工其实很脆弱,很容易受到剥削和伤害,却无处申诉。
“人口贩卖受害者是指在不自愿或被欺骗的情况下,被强制奴役或工作,无法获得薪水与足够的休息,也无法脱离现有的困境。而我国政府为人口贩卖受害者所下的定义,则是连续3个月拿不到薪水,就是属于人口贩卖的受害者。”
你是一个好雇主?
“被输入我国的贩卖人口,大多来自外籍劳工输出国,例如印尼、孟加拉、缅甸与越南等;全国各地人口贩卖热点,则包括靠近马泰边境的槟城与吉兰丹(被剥削劳工和性工作者为主)、发展繁华的隆雪(被剥削劳工和性工作者为主)、靠近印尼或菲律宾的砂拉越与沙巴(种植业劳工和性工作者)等。”
她强调,我们如今购买的产品可能产自“血汗工厂”、在服务业享受的外籍劳工服务,很可能都来自被压榨与剥削的劳工,他们拿不到薪水也无法休息,甚至面对长期被性侵的阴影,惶惶不可终日。
“随著时代进步,很多人也请得起女佣,惟你是否是一个好雇主?还是你也要求女佣每星期7天,每天24小时工作,甚至扣押其护照,限制其出入呢?那其实你和以上压榨外籍劳工的雇主其实也没有分别。”
缺完善法令 外劳没保障
询及我国政府在打击人口贩卖问题的表现时,里瓦斯里达兰坦言政府缺乏完善的法令,尤其现有的劳工法令并未纳入外籍劳工,加上宽松的边界控管和严重贪污问题,以致我国在美国国务院公布的“2014年人口贩卖报告”,掉入最差的第三等级国家,与泰国、伊朗、古巴、津巴布韦和朝鲜齐名。
“去年政府把外籍劳工纳入法令保护范围,虽然看似好消息,惟还是有明显的漏洞:包括虽然规定外籍劳工每星期享有一天休假,惟若‘自愿’休假日工作也可以、若‘自愿’工作超过12小时也可以、虽然法令规定护照不可交给他人保管,若外劳‘自愿’交给雇主也可以。”
她强调,调查单位很难证实雇主是否遵守以上条件,政府也不可能派人到每个住家或工厂监督,因此必须专门为外籍劳工拟定新法令,扩大保护范围。
“政府也有必要加强边界控管与打击贪污的力度,不能让人口贩子随便举个手势就能顺利通关,并尽快签署‘1951年难民公约’,给予难民明确的身份或地位,而不是像现在般,连难民是否可以工作也没有定案。”
她重申,就是因为控管人口贩卖的表现糟糕,我国才会在‘2014年人口贩卖报告’被评为最糟糕的第三级国家,与朝鲜这种集权封闭国家相提并论,根本就是丢脸。
“另外,印尼和柬埔寨之前明文禁止国民到两个国家工作,以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一个是被公认人权素质低落的沙地阿拉伯,另一个就是我国!现在印尼虽然重新出口女佣到我国,数量却只有寥寥数百人,显见我国糟糕的人权问题依旧让人却步。”
压榨劳工也等同人口贩卖
妇女力量组织活动经理里瓦斯里达兰强调,很多人认为自己为申请外籍女佣或劳工付出大笔金钱和时间后,就掌握了他们的生死大权,要求他们每天工作,不但没有休息时间,也不给超时工作津贴,却不知此举已等同于人口贩卖。
“据我们收到的个案,所有虐待女佣或劳工的雇主,都会扣押他们的护照,这绝对是犯法行为,因为这限制他们出入,让他们面对被逮捕的风险;将心比心,若你工作时被雇主扣押身份证,因为担心你下星期不来上班,你觉得合理吗?”
雇主性侵女劳工
她坦言,我国人民虐待外籍劳工的问题日趋严重,据大马妇女力量组织的数据,相比起往年,去年外籍劳工被性侵和挨饿的案例分别增加了30%,有的女劳工甚至在一个月内暴瘦9公斤。
“据我们的记录,性侵外籍劳工事件增加了30%,很多女劳工被迫为雇主提供性服务,甚至被霸王硬上弓,每次我们问雇主原因,几乎大部分都归咎为压力问题,或妻子出外度假等荒诞的理由。”
“另外,很多雇主和伴侣吵架后无处发泄怒气,又不能打骂孩子,否则会丢失抚养权,就把所有怨气发泄在外籍劳工的身上,因为此举没有任何损失;只要打够了,骂够了,享受够了,就报警说外籍劳工潜逃,取消外劳的工作准证(若合法)即可。”
她补充,雪州、霹雳、彭亨与柔佛等也出现人口贩卖受害者被迫当渔夫的问题,惟就连海事机构也不确定我国渔船的数量情况下,加上国际海域主权问题,要拿到确实的数据资料比较困难。
“不过我们也和警方在巴生港口破获相关案件,很多外籍劳工被卖到渔船,每天工作超过18小时,被烈阳曝晒至肤色黝黑,根本分不出来自哪个国家,不少甚至成为不良雇主喝酒或吸毒后,开枪射杀的玩具。”
出国读书工作变卖淫
人口贩卖另一庞大市场是性工作者,虽然在我国,被贩卖的性工作者数量,相比起劳力剥削不算太严重,惟随著到我国就学或就业的外籍人士数量越来越多,也推高了外籍性工作者的需求量。
妇女力量组织活动经理里瓦斯里达兰表示,大部分被贩卖的性工作者来自泰国、越南与中国,惟最近更多了非洲乌干达与中东国家的受害者,大部分是被哄骗来担任按摩或发型屋学徒,来到我国却被推入火坑。“除了被诱拐或欺骗,我相信随著越来越多非洲和中东人到我国读书或工作,这些人想要解决生理需求时,难免还是希望找回‘自己人’,也让更多人口贩子看到了商机。”
“比较特别的是来自俄罗斯的被贩卖少女,她们大部分只有15或16岁,当初被人口贩子以‘出国担任模特’为由误导,结果来到我国被连续性侵与禁锢,成为性工作者。”
除了成为人口贩卖的“输入国”,我国也逐渐成为人口贩卖“出口国”,尤其随著经济日渐低迷,许多人宁愿到外国找寻更多经济机会,惟里瓦斯里达兰认为,相比起被剥削的劳工,我国更多人成为被哄骗出国的性工作者。
女学生被禁锢性侵
“我国被贩卖的人口大多被送往英国、美国、日本、印尼和台湾等,我有一个朋友被游说到台湾从事高薪工作,惟到台湾却被迫在餐厅工作,每天工时超过18小时,薪水却非常低廉。”
她补充,之前也在雪州梳邦再也接获一个案,某家境不错的学院女生,随著外籍男同学到英国游玩,该男同学却在机场消失不见,女学生则被其他人带到公寓禁锢数月,每日被付费的男子性侵。
“我希望所有家长提高警惕,确保孩子出国的安全性,不应认为这些贩卖人口的可怕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里;即使孩子想要出外工作,也请先联络当地大使馆,确认公司与工作性质真伪。”
妇女力量组织扮演守护者
为了保护外籍劳工在我国的权益,大马妇女力量组织不惜亲身拯救被禁锢的受害者,或联合外劳输出国非政府组织和政党,联手向两国政府施压。
里瓦斯里达兰坦言,为了减少外籍劳工被哄骗来马的问题,大马妇女力量组织也曾到印尼和柬埔寨等主要外劳输出国,与当地非政府组织和政党代表会面,提及我国对待外籍劳工的问题,两国才暂停输出外籍劳工到我国。
“据知在我国与柬埔寨政府谈判过程中,讨论到某合约条款,要求让外劳获得基本人权对待时,被我国政府拒绝,你能相信吗?即使来到21世纪,我国政府还在讨论是否允许让外籍劳工享有休息时间,或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基本人权!”
她认为,既然政府尚未改善立法与执法表现,人民也必须自发醒觉,例如更人性化对待女佣或外籍劳工,将心比心,提供足够的休息时间和自由。
“我们如今也大力推广‘成为我的守护者’运动,宣传人口贩卖问题严重性,民众若发现任何疑似活动,可拨打热线:012-3350512或012-3395350,会有专门队伍进行调查。”
她坦言,以前妇女力量组织收到人口贩卖情报时,会直接上门进行拯救工作,惟后来考虑到行动危险性而作罢,目前都直接把资料交给警方负责搜救工作。
“我们会把调查后的资料直接交给武吉安曼反风化、肃赌及私会党取缔组(D7),他们的拯救效率很不错,也能保障我们工作人员的安全。”
她补充,在调查与搜救过程中,有时拯救了被禁锢在某公寓两个单位的外籍劳工,其余十多间未曝露的受害者也会立刻被转移,丧失了拯救更多人的机会,也是未来必须改善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