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哥白尼、布鲁诺、开普勒或伽利略,其实都是濡染过神学的科学先驱。哥氏是神职人员;布氏曾是修士;开氏本受训为牧师,后转行教书;伽氏少时读过修道院学校,或亦准备出家,后却被送入大学学医。伽氏虽不无“道德污点”——搞婚外情,但却一直是相当坚定的上帝信徒。仅能说:他们都是比较“个性化”的信仰者,不会盲从权威的解释或指示。
关于伽利略,据说他因不满当时已呈教条化的亚里斯多德自然哲学(即早期的“科学”),而在大学里经常与老师争论,结果惹恼教师们,以至被冠上“争论者”(wrangler)的绰号。实际上,比之盖茨和乔布斯,伽氏乃更早的“辍学天才”——还没考到文凭就离校了(这在当时也属平常事)。幸好他家境宽裕,得以继续拜名师学数理,最终成为开创现代物理学的大师。
伽利略于科学史,甚至文明史上的成就自不待言,但他更广为人知的恐怕乃比较“戏剧化”和“象征性”的一面,即作为第一个被宗教威权迫害的科学家。根据官方文件,伽氏之罪名乃信奉哥白尼日心说,惟若了解其科研成果和论述,就会明白他本身的发现——如通过望远镜证明天体类似地球,一点都不“完美”、“超然”、“纯粹”(如太阳有黑斑,月球表面也有山峦)——其实对教廷所竭力维持的传统观念也是一股重量级的冲击。
不仅如此,类似布鲁诺,伽利略也主张对《圣经》的解读应当更客观、灵活,必须考量到“语态”。他认为经典所显示的“大地不动”等话语乃基于当时人类的认知条件而写的,属“比喻性”的“大众化”说法(这令人联想到大乘佛教所谓的“俗谛”),所以不能死照字面来理解。另外,他也表示大自然乃上帝之“圣言”的实现,其本性比经典更“无情”(inexorable)和“不变”(unchangeable),不会刻意迎合人类的认知能力,因而乃更可靠的真理依据。
质言之,伽利略大胆地开辟了见证真理的另类途径——揭示大自然现象和原理的科学,这对当时深受新教改革困扰的教廷而言,无疑又是个大挑战。马丁路德宣称“人人皆祭司”,已颠覆了教廷的建制威权,而今科学又敲开了足以崩溃教廷以独家经典诠释为支柱的知识霸权之缺口,所以当然不能纵容。如此“尖锐”的氛围下,伽利略从被怀疑、批判、指控到给送到罗马裁判所审讯,最终被判处软禁,几乎乃无可避免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