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应该由市场主导?国家主导?国家主导为主,市场为辅?抑或是以外资为主,还是以内资为主,向来颇有争议,也难有定论;因为,不同主张者,均可各引各的例证。
就大马来说,在1961-70年间,主要是走市场为主,政府为辅的发展路线。之所以,走这种路线,与我国独立的方式有关,即政治的独立,不会严重损及英殖民者的经济利益,且巫华族之间,也存在著一种华人主导经济,巫族主导政治的默契。反映在经济政策上的是,基本上延续了殖民时期的经济型态。
与此同时,政府也搞一些温和的具有保护主义色彩的进口替代型工业化,也就是在本国生产一些基本的日常消费品,以替代进口,及一些农业多元化。
只是,由于这期间,工商业依然以外资为主导,且市场容量不大,故其效果并不显著。这期间的年均增长率则为5.2%,属于差强人意的程度。
进入1970年代后,则出现了政策大转弯,由市场主导转为政府主导;其中,又以政府设立大量的公共企业为其突显特征。其目的,则在于预期在1990年实现上市公司中,土著占30%股权,外资占30%与非土著占40%的百分比。1975年还出台了《产业协调法令》(ICA),规定资本额超过10万令吉或雇用员工超过25名者,得按规定雇用一定比例的土著及让出30%股权给土著。1981年马哈迪上台执政后,还大搞重工业化。
从1971-80年,年均增长率为8.3%,而1980-1990年则为6%。在1971-90年这期间,民间企业受到了抑制,而公共企业也如世界其他国家一样,效率低且亏损累累,以至联邦政府欠了一屁股债。如在1980年代中期,总债务甚至高达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0%!这还是在有油气收入情况下,发生的债务推动型发展。这期间,失业率也节节上升,以至许多华人青年得到国外寻找出路。一个得天独厚的国家,其人民还得到国外找出路,确也是个够反常的现象。
在高债务的压力下,马哈迪政权终于为形势所逼,对新经济政策(NEP)做出调整,甚至大搞民营化,而大马的民营化,则具有输送利益到私人口袋的现象,以至有人说,NEP致成了一个由政、官、军、贵族与宗教精英组成的分配联盟。
大马公司缺竞争力
在1960-80年代,日本、台湾、韩国、新加坡以及香港等经济起飞的黄金30年,大马很明显地被台韩后来居上,是个值得深思的课题。日韩等虽然也搞诸如日本大宝号(JapanIncorporated)或韩国大宝号的政策,政府也引导企业的发展方向;只是,它的主力却是民营企业,甚至是家族企业,可大马却是走公共企业的路线。
与大马比较,日台韩的产业政策有一个扶强的倾向,也就是让有能者出头,且让它们之间展开适度的竞争,如汽车工业,让它们在国内站稳脚跟与培养足够实力后,要它们冲出国门攻城略地。大马的政策则是,有意无意地抑强,让民间有能力的企业难出头,或让其自生自灭。其结果就是,大马缺乏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新兴产业与公司,特别是缺乏科技新贵。只要看到大马的百强企业中,有几家是新兴科技新贵便可一叶知秋。
注重外资轻视内资
除了具有私人口袋化的私“盈”化外,1980年代后期,大马经济发展还具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重外资、轻内资。外资享有各种政策优惠,而内部民间企业则受到各种限制,特别是土著股权方面。其结果是与日台韩相较,日台韩的发展主力是内资,而大马则是外资。这是重外轻内的必然后果,何以会出现抑强与重外轻内的政策偏差?
我想,一个主因是,掌权精英具有一种“族际输赢论”的零和博弈观(Zero-Sum-Game)。也就是,以为一族的长,是另一种的消,故宁愿让肥水流入他人田,特别是日资。有道是思路决定出路,格局决定结局,只要不去除这种要不得的此消彼长思路与“百分比心态”,这个国家就只能安于中等收入陷阱这个水平。
进而言之,若不能打破坐享其成的分配联盟猖狂的权力寻租活动,也难有所突破;因为,全球化与区域化是个著重实利、实力、效率与竞争力的进程。若一个经济体内有太多不事生产,专事“干捞”的阶层,自也会削弱这个国家的竞争力与创新能力,而没有创新创业创富,这个国家又如何自强不息?
政策抑强不扶强,思维定式卡在“族群输赢论”,甚至于有著肥水宁流外人田的要不得思想,外加上只注重不劳而获的寻租阶层,这个国家的经济怎么可能转型升级成功?结果就只能打空转,原地踏步。可是,世界不会因我们原地踏步而停摆!
大马要在竞争激烈的全球化与区域化中,避免进一步被边缘化,必须塑造有效的经营环境与有效的竞争,以便让有能的内资能有公平合理的环境去创新、创业、创富,进而为国人创造就业机会,也为国库提供收入。
大马本有很好的条件,只惜被自己糟蹋了,亡羊补牢,虽然为时已晚,也得进行改革迎新。尽管改革是个利益调整的过程,也会引发既得利益者的反弹,可早改毕竟比晚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