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是战国末期法家的重要代表人物,面对强秦对自己国家的威胁,多次上书劝谏韩王“修明法制”、“富国强兵”,却不被采用。出于对谏说之难的切身体验,他写就了《说难》一文。在《史记》为先秦诸子所立的传记中,司马迁唯独全部引用了这篇文字,可见《说难》在《韩非子》一书中的份量。
《说难》主要论述臣下向君主谏说的困难以及克服这种困难的途径。韩非子用一句话概括了“说难”,他说:“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谏说的难处是:了解君主的心意,并且用我的说辞来迎合它)。”人心难测,谏说者很难寻找恰当的言辞以投合君主的心意。韩非子讲了一个故事来说明君主的心意难以揣摩:弥子瑕私自驾著君主的车去为母亲看病。当君主宠爱他的时候,称赞这种行为是“孝”;当君主不宠爱他的时候,却又谴责他违背制度。弥子瑕的行为并没有变化,可君主对此却有截然相反的评价,这是由于他对弥子瑕的态度有了转变。
当君主要虚名的时候,你给他提谋实利的建议,他不会感兴趣;当君主要谋实利的时候,你给他提务虚名的建议,他也听不进去;当君主要名利双收的时候,你给他提务虚名的建议,他会表面上对你很好,实际上不采纳你的建议;你给他提谋实利的建议,他会表面上斥责你,实际上接受你的建议。
伴君如伴虎
比如:郑武公准备攻打胡国,他故意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胡国的君主,以起到麻痹敌人的作用。郑武公问他的大臣们:“我想对外用兵,哪个国家可以攻打?”一个叫关其思的大臣说道:“胡国可以攻打。”
郑武公听了很生气,把关其思杀了,说:“胡国和我们是兄弟之国,你为什么还要说去攻打他呢?”胡国的君主听说了,认为郑国亲近自己,于是不防备郑国。最终郑国的军队成功的袭取了胡国。郑武公心里想的是求得厚利,同时还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关其思的建议很好,但损害了君主的名声,所以招致了杀身之祸。
同样的行为会得到不同的评价,恰当的建议却招致杀身的灾祸,说明君心的反复无常,所以“伴君如伴虎”。
韩非说:龙的喉下有“逆鳞”,如果有人触动,必然会受到伤害。君主也有“逆鳞”,如果谏说者不慎触动,就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例如:你在谈话中不小心触及君主心中隐秘的事,君主会很不高兴;你为君主规划一件特殊的事情,并且很切合他的心意,聪明的人通过种种迹象猜测出来这件事情,君主会怀疑你泄露了这件事情;你直言进谏,指明君主的过错,君主会很生气。凡此种种触犯君主“逆鳞”的行为,都会给谏说者招来灾祸。
揣摩君主心思
那么,谏说者如何能使其建议被君王采纳呢?韩非认为首先要揣摩好君主的心思,他说:“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矜而灭其所耻。”就是要美化君主以为得意的事情而掩盖他以为羞耻的事情。比如说:“其意有下也,然而不能已,说者因为之饰其美而少其不为也。”君主心中有卑下的念头,可是不能克制,说者就把这种念头粉饰成好的而抱怨君主不去做,以此投君主所好。在这里,韩非似乎是个为讨君主欢心而不择手段的人,其实不然!
韩非有一种为天下谋利益的精神。他认为,谏说者可以忍辱负重,不惜卑躬屈膝,先迎合君主的心意,待取得君主信任后再伺机直言进谏,帮助君主建立功业,端正言行。
谏说最终的目的是要“明割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现实中的韩非又是一个廉直方正之人,尽管他在《说难》一文中劝告读者要“知饰所说之所矜而灭其所耻”,但其实他自己还是经常做“直指是非”的事情,以至“不容于邪枉之臣”,其建议最终也未被韩王接受。
司马迁慨叹道:“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韩非虽然清楚地知道谏说的种种困难,但是,因为忧国忧民,他又忍不住要说;他也知道想让自己的建议被接受就必须先取悦君王,然而自己又做不到;结局只能是“不能自脱”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