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会有危机是众人皆知的事,只是它是怎样发生的,则未必众人皆知。传统上,经济危机的发生主要是个供需失衡的事件 ,通常是由于生产过剩,市场消化不了,故产生危机。生产过剩是从供给面讲,也可说是投资过剩或产能与库存过剩。
近年来,中国便流行谈三去一降一补。三去就是去过剩产能,库存与去杠杆(减债务),一降是要降成本,一补是补足不足之处,如创新不足。在中国,这个三去一降一补也通称为供给侧改革,也就是从供给面处理与解决问题。
从需求面看,生产或产能过剩,也可说是消费不足或需求不足。若需求足,就不会有过剩的问题。当代主流经济学流行从需求端来看待与处理经济危机;也多是认为做为最终需求者与消费者的政府得出来收拾过剩的残局。其结果当然就是政府债务节节上升。
因为,政府为了避免发生全面经济危机,只好把企业界或居民的债务接过来也就是把市场的危机转为政府的负担。这是当代许多国家债务节节上升的主因之一,如美国政府便在2008年次贷危机中,把市场债务承担起来。
除了生产过剩或消费不足可引起危机外,当代的危机也常以金融危机的形式出现。金融会出现危机主要是由过度负责引发。在学术界有个专有名词,称为资产负责表衰退(balance sheet recession)危机。做帐的人均知道公司均有资产负债表。从金融危机角度看,资产负债表共有5张,即家庭、企业、政府、银行与国际收支5张表。这5张表是相互关联的。
以美国次贷危机为例,它本来是个家庭资产负债表危机,因为房地产价格暴跌,使许多家庭的负债变成资不抵债,也就是负债大于资产。由于在美国当时政府推出拥有权社会概念,希望更多的普罗大众能拥有自己的住房,便允许不符合资格者购买房屋。
一方面是讨好普罗,他方面是可借此推动经济,让经济动起来。出发点虽不坏可其后果则是,金融创新与贪婪加剧了投机活动,使房地产泡沫化,而泡沫破裂后,当然是哀鸿遍地,凄风苦风,情况就如1990年代的日本泡沫一样。家债大于资产,当然就冲击到放贷的银行,使银行坏帐暴增,外加上挤提,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自也急速恶化。
在这种情况下,若政府不出来收拾残局,把债务承担过来就会发生系统性危机,后果不堪设想。这么一来,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也急速恶化。1990年代日本政府债务暴增,及2008年后美国政府债务暴增,便是因为政府不得不出手救经济,至于2010年的欧债危机,主因则在于希腊政府过度举债引发资产负债表恶化,而希腊政府债主则主要是欧洲的银行。
做为债主这些放贷的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自也随之恶化。至于西班牙则主要是由房地产危机引起,房地产可说是一把双面刃,不论是在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大马或发达国家如美国,房地产均是重要推动经济增长的产业;只是这个产业也是很易成为投机对象,因此常是引发金融危机的祸首。
当一个国家缺乏具有很强带动力的主导产业(支柱产业)时,很容易为了刺激经济而放纵房地产投资或投机活动,如美国与中国。因此,也可说房地产若过热,过多资金投入房地产投机的话,它可能反映这个国家缺乏主导产业,而要依赖房地产来带动经济。
无疑,房地产的带动力是很广泛的;只是,这个不动产也因其不动性(不能从外国入口来满足暴增的需求),而易于炒作(通常是在特定地点)。
信贷过度扩张
说到底金融危机基本上是个信贷过度扩张的危机。没有信贷,经济热不起来,过度信贷又易引起债务危机,如何把握好适度信贷,便成了关键。只是金融机构也要拼业绩,过于审慎便会冲击到赚幅。从投资特别是投机者的角度看,以钱赚钱是最快的快速致富之路,也因此金融危机可说是市场经济难完全避开的。
从政府角度看,过于审慎会影响到经济增长与就业,这也是何以2009年中国为了刺激经济以抵消次贷带来的负作用,大开水喉放水,结果是加剧了产能过剩,而近年来的去杠杆又钝化了经济活力,甚至引起一些大型房地产的收入,恒大事件 便是一例。
要加杠杆还是去杠杆,确是个不易拿捏得好的挑战。说白了就是成也杠杆败也杠杆,从金融稳定的角度看,维稳应是比刺激不合理增长更重要的选择。
中国在2009年大放水虽然也保住了高速增长可其代价却是幅提高了整体的债务水平,特别是地方政府(多是企业债)与企业的债务水平,如企业债务水平已高达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近200%,远高于发达国的水平。如何渐进性地去杠杆已成了迫切的课题。总的来说,中国的债务问题主要是企业债而不是公债,即便是地方政府债基本上也是资足抵债。
毕竟中国是土地国有制国家。只是近年来中国也有计划减低政府对土地收入的依赖,如出台房地产税。2016年以来中国也实施资本管制以防外汇过度流失(在2014-15流失了约1兆的外汇,有人认为这是藏汇于民不必过度惊慌)。
约言之,去杠杆虽会带来阵痛,确也有其必要。中国经济也是时候从高速增长转型入高素质增长的阶段。GDP中心也早就过时了,更何况过度杠杆不但加剧了金融不稳定性,还导致一定程度的去制造业化,使企业家脱实入虚,搞虚业而离实业。
追究起来,中国会出现产业脱实就虚的趋势(特别是在2009年之后),主因在于货币超发,也就是货币发行量超过实体经济的增长率,甚至是M2(现金、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等)高达GDP的200%之高。这就创造了以钱赚钱的金融创新活动,也使金融业在GDP的占比节节上升到8.5%之高。
金融已不再为实体经济服务而是自成一个虚拟世界;若不加强监管与去杠杆,迟早会出现金融危机。伸言之,去杠杆也是种事前预防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