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桥先生的《给自己的笔进补》算是启发我朝翻译专业发展的书籍之一。董生是人人称道的香港四大才子之一,拜读他写的中文,总是有一种中英双语俱佳的旧文人气息,常常让我明了“原来这就是尖子该有的中英文程度”。董生写中文顺便用英文表达更清晰意思的时候可以非常了无痕迹,这一点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位香港作者林沛理先生。董生有时候也评论张爱玲作品,说她写信“喜欢中英文夹杂,常常把英文玩在股掌之中”。
懵懵懂懂的我,在师大不断磨练正体中文、英文,才渐渐明白台南成大外文系毕业的董生称赞张爱玲是怎么一回事。但可能那时候是从技术层面去理解各种语文、语言学现象。现在我变成翻译老鸟了,其实偏离那种很文艺的文章、“很国学的内容”已经很遥远了,反而是比较多在思考语文与语文之间更深层的意涵。说到底还是回归到社会语言学(sociolinguistics)。
例如马来西亚人说的粤语可能会让香港人听得“雾煞煞”,原因是我们参杂了在马新地区的生活用语。“不耐用”说成“唔打闲”(源自马来语tahan,意思是那个产品是否tahan lasak、能不能撑很久的意思);“防腐剂”说成“打闲粉”,意即让食品或饮料可以耐久的用料。又例如,大马粤语有时候说“巴啊车”,明明都是英文说的bus,香港或广东朋友可能都说“巴士”或“巴车”,这时候就需要明白:其实“巴啊车”一词的读音受到客家话的影响。本地客家话影响我们日常粤语用字的例子其实很多,碍于篇幅,不能尽录。
卫道人士可能很不喜欢,但这个社会的现实就是:听人家骂脏话的时候,你大概猜到这位马来西亚华裔是什么籍贯,或者说巫裔和印裔朋友骂脏话也用中文字的时候,我们大概会发现多数都是受到福建话影响。广东人比较不客气的口头禅,我倒是认为带有古典用字的优雅气质,毕竟数千年的古音古韵,尽在广东话。
当然,英文成为世界语文而在全球各个社会几乎都有使用的情况之下,译者或创作者就必须非常在意“已经在地化的英文”。说穿了,我们在马新自以为很正确的英文写法或用法,英语国家的朋友其实可能听不懂。例如现在办公邮件很喜欢写revert,他们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把这份文件拿去处理好再把完成的文件交回去。但其实revert的真正意思是把一个事情转回它原来的状态。我一直觉得很难受的就是通篇文章或演说都是can、can、can、will、will、will,或者有些人连it's与its、than与then都分不清楚然后一直声称自己是名牌英校毕业。
所以大学时期学英文写作与演说都知道要避开这些地雷,因为“依然使用中文在思考英文”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创作或翻译都尽量不要有很用力的痕迹,其实都是跟董生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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