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化或巫统与伊党间的伊斯兰化竞争,是1970年代以来,大马的一个主要趋势。这个伊化是什么性质的伊化,它具有什么基本特征?它是传统主义取向?现代主义、自由主义、改革主义,抑或是基要主义取向?
一般的看法是,它基本上是种复兴运动,也就是选择性地、特意复兴庞大的伊斯兰传统中的特定传统的运动。早在1979年,知名的马来学者赛胡先阿拉达斯(Syed HusseinAlatas)便认为,这运动不能说是复兴(Kebangkitan),而只能说是风暴(Keributan)。新加坡大学马来研究所的阿兹哈依布拉欣(Azhar Ibrahim)在其《马来与印尼世界的当代伊斯兰话语》一书里(2014年),则更进一步指出,它实为一种历史浪漫主义,而非改革运动。
这个运动虽以宣教展开,可对象并不是非穆斯林,而是穆斯林,是种旨在使现有的穆斯林,重新认识伊斯兰。这情形倒类似美国福音派的旨在使现有基督教徒,再认识基督教,以便成为再生基督教徒(Born-Again Christian)的运动。
需实践六信五行
之所以,是因为这些多为大学院校学生、都市人,社会运动活跃分子的传教者认为,传统穆斯林,特别是传统马来穆斯林的伊斯兰信仰不纯,也缺乏深度,有必要再度认识、深化,及认真实践其六信五行,即信真主、信末日、信天使、信天经、信先知及信前定(称为Iman)这六信;及念、礼、斋、课、朝这五项宗教功课。这五功被认为是六信的外在表现。
易言之,它偏重个人的修练与真诚信仰,特别是礼拜真主的拜功(Solat)(即Sembahyang,只是,有人认为Sembah(拜)Yang这个东西是种多神教信仰)。可见,严格来说,这并非一种社会改革运动(如追求实现两性平等、种族平等类的权利运动)。也因为如此,这运动常批评马来社会中的许多文化实践,如木雕、皮影戏、巫医、拜滩(Puja Pantai)、拜圣人(Keramat)、精灵信仰等。因为,这些都被视为与认主独一,不能以物配主的严格、神观(Tauhid)信仰有所抵触。实则,不仅是服装,连日常用语如早、午、晚安(Selamat Petang)等,也被阿拉伯语的祝安词(Salam)取代。
就人生观言,复兴主义者认为,伊斯兰是种整全的生活方式。整个人生的方方面面,均应以伊斯兰教义为指南。是以,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等,均应加以伊斯兰化,如伊斯兰经济、金融、医学等。在这种全面伊斯兰化的冲动下,要求实现伊斯兰国,或伊斯兰刑事法,便成为预料中的后果。
与此同时,一些被视为会冲淡其本真信仰的西方思想与价值,自也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邪门外道,如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多元主义、物质主义、相对主义、性解放、同性恋、两性平权主义、世俗主义等。
根据阿兹哈的说法,这一选择性的复兴主义,还具有避谈民族主义;自以为是地不愿与他人对话的独断主义倾向;缺乏思想深度,甚至是反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的特征。也因此,这个运动虽强化了穆斯林的教群意识,可也无形中冲淡了与其他族群、教群的对话与来往。
据此而论,在大马,要谈国民团结、单一源流化等,首先便得面对这个复兴运动所带来的隔离效应,它著重的是穆斯林的本真化,不是与他族他教沟通──当然,这个所谓的本真,是他们选择性地自以为是的本真。
从性质上言,这个复兴较近似基要主义;但却不一定与政治伊斯兰挂钩。整体上言,它较重视从草根层次重新教育穆斯林,可以说较像一种文化与教育运动。当然,这也不排除当中会有人变为较好斗的圣战士。
历史地看,虽说自20世纪初期以来,本土马来社会便曾出现复兴派或改革派,如少壮派(Kaum Muda),可它并非主流。在1970年之前,伊斯兰因素也不像今日这么突显,教际争议也没像今日那么多与激烈。之所以,1970年代以来的复兴运动,无疑是个重要的致变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