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乃健老师走了。而且走得那么的突然。在网上读到那则令心灵久久无法平息的新闻,稍微回过神来以后,只想用回何老师这辈子最执著的文字一点一滴地将走过的那些日子里持续发生的一段动人故事给拼凑起来,算是作为身处外地的我对何老师最好的一种怀念。
2004年5月在第2届“韩院文学奖”全国中学生华文文学创作比赛颁奖典礼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您和田思先生。您是那届散文组的主评,仪式后您告诉我评审们一直在高中散文组冠、亚军的裁定上犹豫不决:毕竟,我和来自东马的雁妮同学的文章分别代表了两种迥然的风格。
孰优孰劣,各有千秋。不过,最后您还是决定把第一名判给了我。中学时期曾一度质疑本身散文风格是否因偏理性而“过硬”的我,最后以当年那篇〈真正的悲剧〉获得一个完美的肯定,也让我懂得了倘若一味随大流未必就适合自己的道理。
2005年11月马来亚大学中文系主办“第4届全国大专生文学奖”颁奖典礼后,我们再次相见,您对我在大专时期仍笔耕不辍感到十分欣慰。依然保持著过去类似文风的〈香愁〉获得了散文组第三名。记忆中,您当时兴致很高,多数时间我只是在旁听您的侃侃而谈。我所没告诉您的是,那年头,事实上却是生命中不得志的岁月。您因此不会知道,那座季军,给我带来的实际快慰和鼓励,远远超过了它的表面名次与奖励。
2012年5月,我们第三次见面。在那之前我和您联系好了,恭请您担任母校高中华语戏剧决赛评审,您在电话里爽快地答应了。感觉依然健朗如故。从北马风尘仆仆而来的您还给我带来了您的新著,并特别交代里头的某一篇中的某一段写的人就是我,说您在我们这些年轻作者身上看到了马华文学的希望云云。庆幸的是,那天午后,我开车载您和另外几位评审前往附近的斋馆喝下午茶。餐厅外雨滴滴答答下不停,您胃口不错,大家聊得很尽兴;记得当下您还说您有亲人在吧生,您会常来。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永远的诀别。
2013年11月我从香港给您打了电话想邀请您出席导师受邀访马的聚餐,可连续几次都拨不通您的手机。第二天清早GuidedStudy课前才接到您的复电,千里之外,您说您真的很高兴知道我的近况,无奈身体最近实在不好,且刚动了手术,正在亚罗士打老家养病,很抱歉没法出席。我当时还挺天真地在电话中跟您说“别担心,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来日方长,希望下次回去可以到您家乡探望您”,因为我也还没去过吉打呢。
2014年9月3日夜里放学回来错愕地得知您已经撒手人寰的噩耗,心里万分悲痛。我清楚地记得您曾经请高中老师转交给我的那本《何乃健散文精选及赏析》的扉页上是写著“期盼鲲鹏”四个大字;可何老师,真的很对不起,实则我早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再没继续在马华文学这块领域里耕耘下去了。
幸好最后一次的见面,我来得及把当时已发表的近世中国史研究方面的拙文交给您指正。那一刻,您满意的微笑、赞许的眼神,至今仍回荡在我脑海中。
长大了,开始愈加理解孔子所说“君子成人之美”的含意。对此,朱熹的注解恐怕是最为恰切不过的:“成者,诱掖奖劝以成其事也。”能够兼容不同文风的存在,作为评审,需要的是有一副足够宽大的胸襟;懂得尊重每个人选择和兴趣的迥异,作为师长,那是因为您乐于看到晚辈更好地进步。您离去的消息传来,曾经任教韩院中文系的学姐留言告诉我,对于没钱出国念书的孩子,您当年不仅四处帮他们找赞助,自己甚至还多次掏腰包支持他们完成学业。您的古道热肠,是今天少者怀之最温馨的回忆。日子久了,当我们逐渐明白人生其实可能遇到的愿意无私提携、用心指点后学的长辈,只能有一位算一位时,心里总会特别感激您这样的风范。
先生说过,“没有好人的榜样做基础,事情总不好办。没有善行,所谓嘉言,也是空言。”谨以此语献给敬爱的何老师,同时献给这段历经十载的忘年情谊。谢谢您,愿您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