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如江湖,派系林立,西洋大佬不同意学生引用的资料,好些就被冷藏,甚至遗弃,故江湖常有遗珠。民俗资料乃一例。
义兴公司是一个硕然存在的组织。保留下来的警方档案中,就有不少它的腰凭、缴费的收据、公司印章、钱币铜版、会员开会通知单等,都一丝不苟的印上“义兴”两个字。曾被境外秘密会社点名连系的也只有这个组织。另一会社也提供出不少的腰凭和收据,那是“存心公司”、“存心会馆”、“存心社”、和“存心”。谁会知道“存心会馆”属何省何县?但至今,好像海山是唯一没提供同类资料的大型会社。
东山再起,风光26年
义兴在殖民地风光了120年,其合法地位于1890被殖民政府划上休止符时,有些会社遂转入地下继续操作。其中不少的义兴会员,也转移码头到一衣带水的新山,那时候为柔佛──廖内王国属土,而非英廷所辖。投靠该处的合法义兴至1916年为止,风光再现26年。殖民政府是在“社团”法令,而不是在“公司”法令下去查禁帮会的,故帮会所控制的行业,如港脚开垦、种植、和饷码中之烟酒赌税收等业务,仅需更换负责人或股东或商号。政令也没禁止任何方言群对某些行业的垄断。但在那种交通不便、警民间语言隔阂、和语群/行业/帮会三合一结丛仍然运作如常的环境下,另类的仲裁组织便会应运而生,那就是非法(地下)帮会,逐步沦落为会党。它们仍然秘密地活动著,如1923年孙中山派特使到澳洲辗转推荐“义兴公司”筹饷,以支持计划中的北伐(1927-29)。以年代来看,所指应是“新义兴”会党,而不是原有的义兴公司。不过,也再过了三十多年后,义兴一族才风华不再。在1930-1940的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冲击下,殖民地赖以赚取外汇的锡米、树胶、胡椒、椰油、甘蜜等都应声倒地。这类大规模的产业崩溃后,各公司已无行业可垄断,人浮于事极为严重,三合一结丛也因此迅速解体。可是,好些本地会党或武馆,亦不曾因大萧条而闲置,却另起炉灶:有因原乡的战乱而有所行动的,亦有因生计而铤而走险的。新义兴、新公司、新中华等,在改头换面后,卷土重来,但已完全从帮会沦落为会党了。这个重来的过程,应是“公司”、“帮会”和“会党”划定运作界限的时刻:公司是做生意的;以武馆作为角力后盾或核心的公司才成帮会。当时闽粤地区设馆收徒的风气很盛,后来的电影、武侠小说塑造出来的黄飞鸿、方世玉、叶问等等,实乃该时情景一斑。换言之,在殖民地的脉络里,无公司所托的武馆,是会党,不是帮会。过渡时期还藕断丝连的,则有待界定。新义兴因滋事而出现于1922-1934的新加坡警局档案中(包括其公司印章),才被发现它的存在。不过,在槟城,它仅活跃了8年(1929-1937)。另些新会党的成立,可证诸于它们于1922年到1929年械斗的记录。值得一提的是,海山自1890年被查禁后,已不见经传了。接附的图表,是扼要地列述出1818年到1941年的江湖结构与演变。接下来的书写,是给这一连串变迁的另一种诠释。
(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