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政治变革的动力?答案可说不一而足,革命,如1917年的俄国革命;战争的结果,如二次战后日本与德国的美国主导型变革;政变,如常见于第三世界的政变;执政集团的意志如1978年后的中国或后苏哈多的印尼;制度改革,如改变选举制度等,均是可能的方法。
而在政治经济学里,较常提到的方法是,社会经济变迁,尤其是有关社经变迁与民主化间的因果关系。学术界一种流行的看法是,政治变革,如民主化,不一定有促进社经发展的作用,惟持续相当时期的社经发展,通常,或最终会带来政治变革的要求。有些政经学者甚至认为,人均收入(Per Capital Income)提升到一个程度后,便会引发民主化进程,如台湾和韩国。尽管也有例外,如新加坡,惟学者如亨廷顿认为,这只是个时间的事宜。伸言之,新加坡最终也会走上这条民主化的道路。尽管过程有曲折,而非直线的。然而,其方式则是妥协,经由选举与非暴力的手段实现的。
历史地看,第一次民主化浪潮,发生在发达国,其方式多是暴力革命;第二次以法西斯主义国家为主,其方式是军事战争;而第三次,多见之于经济发展程度较高的东亚,及南美洲国家。
从性质上言,也是从偏重经济发展(Developmentalism)的威权体制国,走向更高程度民主的民主转型(Democratic Transition)。它以妥协、和平、非暴力为特征的主因在于,在性质上言,威权体制国(Authoritarian Regime),是个重商主义国,它追求的是富强,或国富民强,可在追求富强的过程中,它不得不在相当程度上搞些自由化,如1990年代马来西亚的文化与经济上的小开放。
富强促进民主与文明
之所以要在政治上集权,而又不得不在文化、教育、经济上放权(程度上的事宜),是因为,不释放民间的潜能,就无法带动成功的经济发展与增长。毕竟,民间部门才是增长的动力,而人民素质的提升,也是不可或缺的。当文化、教育、经济日趋开放后,要求公平正义、透明治理、良好治理、究责、人权与民主、生态环境的要求,也终将出现。新加坡民主化出现慢,是因为它是个廉洁有效的政府,这或多或少减低了人民的普遍不满,也延缓了民主化的强度;可从人性的角度看,富强之后,很自然地就会要求民主、人权这些文明的素质。
伸言之,这涉及了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化的阶段性变化;当然,由于国情不同,其实现的方式与速度自然不一,可总的方向,大体上是相同的。这也是何以,在第三次民主化浪潮中,威权的回潮较少见,且其民主化也较合乎理性与宽容。尽管大规模的抗争是司空见惯,惟却多是非暴力的。
具体来说,人民富强后会要求民主与文明,是因为长期的增长促进了有产阶层的壮大,而有产者较倾向非暴力抗争。伸言之,他们虽要求变革,却不希望看到暴力。一般来说,受教育程度高者,自主性会较强,也更著重个人的自由与个性发展;与此同时,利益的分化与多元化,也会促成非政府组织(NGOs)的崛起,从认识到他们的应享权益,而进一步发展到权利政治与要求政治(Demand Politics)。
也就是,威权型命令政治(Command Politics),会发生渐变与质变。此外,自由市场本身,也有促进多元竞争的功能,甚而至于变质为财团主导国家利益的变形与变质。尽管如此,总的来说,持续的增长很可能致成政治的文明化,或至少注重和平竞争的文明行为。
只是,当持续的增长陷入长期的停滞后,如现阶段已掉入“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近20年的大马,会发生什么另类变化,或长期停滞反而会促进政治变革与民主化,则是值得深究的现实课题。依我看,这个长期停滞,会促使人民深思为何我们会停滞,为何会被后来者居上,进而引发莫大的政治变革动力。这就是国阵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