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写完一篇专题“押注青春守护边缘基层”,说的是一位香港纪录片导演的新作《我们在此相遇》,记录著五位港马社运行动者的生命轨迹。他们如何抉择家乡和使命的召唤、在他乡耕耘在地运动的位置和反省,如何维持异国情感同时坚持自己的战斗位置等。
这有别于一般以社会运动大历史事件的叙述方式;它从个人生命史出发,看见社运行动者与社会现实之间的互动。碍于篇幅和整合能力,却来不及把周边许多微小但重要的枝细末节写进去,例如她。
她临时起意出席这场播映会,观众交流时间,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穿过人群到前台发言。她是Bersih Mama成员,一个由素人妈妈们组成、大选期间四处奔走宣导公民意识和权利、一度引起大家注意和赞赏的自发性群体。
原来的她,只是平凡的家庭主妇一名,只管柴米油盐的日常家事,原本也对政治默默不闻。那次大选却翻转了她,和类似许多这样的素人对政治参与的态度。他们积极扩大“家”的范围和意义,卯足全力参与民主政治,一度和向来那么远的抽象国家如此靠近。505改朝换代落空之后,社会一度低迷失落。如今政治历经几番波折,似乎前方的路越走越艰难,单是如何选边站就够头疼的了。
近来,大家都不断在讨论,大选什么时候要来。身为主席的她也经常被周边的人问起,最近还会办什么活动?大家都期待她能够再度号召妈妈们一起来做些什么事。这恰恰是让她倍感压力的来源。她说,面对众人的期待,其实有很深的无力感,一度想要辞去主席一职,才发现这从来就是一个自发性、非正规的组织,向谁辞职?
这些创伤的经验是集体的而非个人的。类似的声音也出现在其他巡回场次的观众交流中,那种来自民间的无力感。它原是运动发展的常态,但我们鲜少谈论,社会要如何继续耕耘日常政治,也不太谈要如何面对和理解每个积极参与者在其中的受挫和创伤。
她说,幸好那天她来了,透过影片看见其他社运人的挫败和挣扎经验,而让自己有了一些出口。我想这意想不到的插曲,却也是纪录片蕴藏的一种力量。它召唤且呼应著,我们尚未处理好的一个命题:民主运动中的社会集体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