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到槟城表演艺术中心观赏了潮州戏剧《香店之潮州女人和强奸犯》,在哄堂大笑余韵未了的散场之后,看见祖籍潮州的朋友有点遗憾的表示自己也未能完全掌握剧中使用的潮州话,未免心有戚戚焉。
方言的动人和美丽,以至于其地位在今日的失落,在观赏此剧的前后,一直是我和朋友们环绕著讨论的话题,萦绕我心中不去。
我是由外婆带大的孩子。童年记忆的片影中,有丽的呼声里的各式歌谣,有大人们围著电视看港剧时对奸角的一致批判,还有当时候并不当一回事的,外婆信手拈来的闽南俗语和乡谣。
即使是由外婆带大,但我儿时的第一语言不是家里的共同语——闽南话,而是80年代人人都认为理所当然从小该跟孩子说的华语。外婆的闽南俗语和乡谣,是我对本籍方言的第一个记忆。
慢慢的,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听懂了电视剧里的广东话和大人们日常聊天使用的闽南话,甚至开始使用其这两种语言和大人及学校里的朋友们交流(当然,在学校里,说方言是得偷偷说的,否则被巡察员和老师抓到会罚款)。
前两周,随著丈夫旅居英国数年的好友回槟定居,谈及孩子的语言学习问题,好友说,虽然现在她和丈夫都对小孩说英语和华语,但也希望小孩以后能够掌握父系的广东话和母系的福建话。在旁的另一位朋友听到了直呼:“现代小孩子好可怜!”
语毕,我和朋友都瞪了她一眼,异口同声说:“我们也是这样长大的!”
的确,现代有许多父母,为了让孩子习得“精英式”教育,摒弃了自家传承许久的语言和文化,然而,直到我们这一代为止,许多小孩都是在绝非单一或纯粹华语和英语的环境中长大,却从未影响过我们成人成才。
本籍语言中有太多珍贵的资产,除了文化习俗等先人智慧,有时候更为重要的是一个家族的记忆。掌握普遍被使用的华语和英语,虽说是为了孩子长大后的竞争力而准备,然而在没有提供任何选择余地下摒弃了本籍的语言,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
当然答案各式各样,然而其中却常出现让人难以理解的理由——方言不够入流而低俗。
所以,难道我们是认为,自家祖先的文化不入流?那我们究竟是要如何教育孩子看待自己、认识自己、进一步学习“认同”这个议题?
如果连“自己”的文化都无法容忍,那我们又要如何教育孩子学习“包容”、“尊重”“他者”的多元文化?
对于各种语言和方言的留存和复兴方式,世界各国学界已有太多讨论,包括将方言纳入学校教育。然而,首要的是,若我们的家庭和父母仍不认识到其重要性,不将学习的选择权还给孩子,那再多的讨论,也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