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过,平均五个月就会回马来西亚一趟享受人间烟火,家乡味肯定要吃好吃满。问题来了,口袋名单常常落落长,的确;美食选项太多成了选择障碍,比如像嘛嘛印度炒面,永远还没轮到就已经饱到天灵盖,下一趟吧,心里自言自语,下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吃,却一再再跳票。
说也奇怪,回台不久某天突然恋味癖发作,日思夜想,悔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坚持。想得紧;只能摸摸鼻子,自己挽起袖子做!
首先卯起来准备配料:低筋面粉、玉米粉和太白粉混合与水搅拌至黏稠状,拌入事先切碎的韭菜段、洋葱末、姜黄粉等调味料,接著放入已修去尖角头;却刻意保留尾巴的虾子,说也奇怪,我观察过这种吃虾带壳的方式不只在大马,越南、泰国、印尼等地也非常盛行,可能与早期物质不丰有关,套句现代人说法,吃虾顺便补充甲壳素才是真正吃到原食物,先辈总是超前有智慧。话说这一头快快起了油锅,把锅铲浸泡油里作预热再平整铺放虾面粉糊,如此便不沾黏,定型之后很快从锅铲脱落,喀兹喀兹口感酥脆自然很讨喜,为了避免很快光盘见底,先把脆饼挪到高处确保安全无虞,因为这场热身才正要开始……
第二种配料并不太适合终年盛夏的东南亚气候,却是华人族裔重要的饮食标记:豆腐。没错,印度炒面不能独缺外酥内软,最好是孔洞较大的豆泡,吸附炒面的酱汁才是精髓所在啊!同时顺便又融合16世纪西方势力带来的许多食材和调味料,比如番茄酱和最经典的马铃薯,便宜、易取得成了最佳配菜,全都切小块好适口。嘛嘛印度炒面原来便是双文化,异族婚姻结合,于是印度人贡献扁豆作最核心的酱汁,如果大家留意印度裔咖哩风味组合,很多时候会出现扁豆咖哩或取之作增稠用途。扁豆虽为优质蛋白质淀粉却无鲜也无香,香料就在这个节骨眼粉墨登场,红葱头、蒜末、辣椒、小茴香、肉桂、丁香、八角、葫芦巴接力演出,加上花生,组合成印度炒面底酱,想不勾魂,也难!
炒面用的是油面,说起来也妙。
油面原是福建人的最爱,用碱制作而成,口感有弹性,颜色好看,彼时黄色,贵气又吉祥。随著19世纪移民脚步进入东南亚落地生根,普遍受到全东南亚人、各民族喜爱,老一辈喜欢在生日吃淋面(Lam Mee),印尼人对黄澄澄面体更是情有独钟,炒面、干面、卤面,国民小吃索多汤面(Mee Soto)、肉丸面(Bakso Mee)长出在地样子,成为日常滋味。
于是所以,印度人也爱,可想而知。
把镜头再转回配料,山珍海味来点青菜萝卜,印度嘛嘛这会挑的是菜心(油菜),有时则是芥蓝,看似寻常实之不然,魔鬼全藏在细节里。大马各族裔都有自己固定光顾的摊子或市场,尤其是印度人,秉持著阿育吠陀药食同源理念,跨族选购并非偶然,这可是需要多代相互学习采借的结果,这道炒面不过只是沧海中的一粟例子!
忙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准备下锅爆香香料,炒至破油才放油面,全程开猛火快炒,一时炭花飞溅铁锅声四起,印度嘛嘛显然习得华人带来的烹食技巧,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熟练掌控火候,出神入化,一边添加酱油、老抽,时而注入些许水分让面体胀发又再逐一将之拨松,起锅前打入一颗蛋、抓一把豆芽菜拌炒,起锅装盘豪迈撒上生菜和红葱头酥,附上半边新鲜柠檬汁,走笔至此……
魂已出窍。
一盘嘛嘛印度炒面,锅气十足,咸香鲜辣,酸溜开胃,吃过会让人一直念念想想,多年前我曾到印度短暂旅居,满心期待想要尝试原乡版本,印度朋友一脸疑惑:“蛤?我们没有你说的那种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