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婷执导的《宋家皇朝》里有一幕展现蒋介石一边北伐清党,一边站在阳台沉思,手捧《圣经》低头研读上帝箴言的经典画面:“耶和华说:你们要看见我,如黑夜中穿过玻璃。”
电影里蒋介石大刀一挥令下镇压共产党,这个委员长诵读著“万民都要聚集在神子的面前,他把人们分为两群,像牧羊人分别绵羊山羊一般,绵羊在右边山羊在左边”。
向右转,向左走?国民党和共产党从此分开两大旗帜鲜明,炮声轰轰的阵营。蒋介石继续若无其事宣示耶稣启蒙彼得那一番激动人心的教诲:“基督说:你们必须宽恕你们的敌人,七十个七次。”
宽宏和饶恕,说得轻松,到底不易。恩恩怨怨,分明清楚。一个句子,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也可能埋下一场世纪大战的种子。所以,鲁迅手写的那一份遗嘱说得透彻:“损著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说到底,全是人性。鲁迅的遗嘱,因此留下了“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的明训。细想之下,小至“得空找你喝茶”的应酬话,还不是这样“不可当真”呢?国际条约,似乎也不例外。
信约是个人的修炼,也是品德的昭示,往往毋关律法的晦涩:白纸黑字写的,和身体力行的,往往是两回事。你听,蒋介石不也大言不惭朗读:“于是耶稣基督抱起那个妓女,对众人说,你们中间没有罪的,请站出来,扔第一块石头。”话虽如此,一旦众人群中有人扔出了第一块石头,往往随后出现第二块,第三块….乃至千千万万块。直到清的旁观者,都认为石头的惩罚实在太重了,他们也不愿停止。气度和胸襟,都在这般黑夜之中一一流露了。
想起《增壹阿含经》卷第二十六所载释迦灭族之后,佛陀的从容接受,犹是感慨:“欲使空为地,复使地为空,本缘之所系,此缘不腐败。”尘世因缘已了,陈平肉身成灰,这个国家到底还在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