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欠发达国家言,什么样的发展与增长策略,才是最适策略,向来没有定论。基本上,当代主流经济教科书多认为,自由市场与自由贸易,是最佳策略。也就是,政府最好让市场自由运作。
只是,吊诡的是,二次战后以来,最成功的四小龙中,除香港之外均是不同程度的国家主导型经济。最近周博(Joe Studwell)在其新著《亚洲如何运作》(How Asia Works,2013)一书中,把东亚的成功模式,用了句话来概括:有效的土地改革、出口取向的制造业,及金融压抑,也就是抑制民间消费,以便把资金转移到工业化与基础设施的建设中。
按他的说法,有效的土改,如日台韩中的土改,可释放农民的生产力,让农业有盈余来推动工业化,而工业化也可吸纳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进而形成彼此推动的互补作用。与此同时,政府对资金的政策性运用,如为某类关键产业或企业,提供政策性贷款,出口补贴等,也可加速增长速度。这个做法可简称为发展的经济学。只是,进入后期,则需做出转变,改用效率的经济学。依我看,用发展经济学的术语来表达,则是从粗放型经济发展,转向集约型,也就是精致型发展与增长。
说起来,这是发展经济学的常识。大马之不能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关键便在于,无法成功地从粗放的发展,转向集约、精致、效率的发展。之所以,固然有其经济与技术的原因,如教育与培训制度、人才与研发、学生所学与市场需要脱节等;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阻力,特别是来自巫统内部的政治阻力。伸言之,经济转型的最大阻力是政治阻力。要削弱这阻力,需借用外力,如区域化、全球化或自由贸易协议,是方法之一。
此书所带出的一个信息是,发展至上的威权体制,是否更有助于经济增长,特别是在初期与中期阶段,这个提问并不易回答。因为实证研究发现,不论是走民主或威权体制,成败均是50%对50%。只是,当发展进入中等收入国阶段后,对政治自由化的要求会递升,如1980年代的台韩,或现阶段的大马。
这是因为,进入中等阶段后,社会中的利益主体会更多元化,公民社会也已成形,中产阶级壮大到一定程度,这都会提高人民对法治、反贪、透明治理、自由、平等、人权保障、社会公正等,包容的要求,进而强化政治自由化的动力。而政治自由化,又是民主化的前提条件。
至于经济自由化,则较具争议性。大体上言,反经济自由化的群体,有两大类。一类是既得权益者,包括日台韩的农民,另一类则是意识形态类,也就是,出于思想与价值观而反全球化与自由化。其中,有者认为经济自由化可能会损及生态环保、社区文化、在地经济(Local Economy),导致文化教育的同质化,甚至可能损及民主。因为,过度的自由化导致权力与资源的过度集中,消费主义的过度泛滥等。因此,对反自由化,也应有所区别,而不宜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