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很早以前,中国风即已出现在马来半岛的地名上,马六甲三宝山(Bukit China)是其中之表表者,除此几乎各州都有Kampung China,甚至还有Sungai China及Gunung China!
有一回陪中国朋友游马六甲,被问Bukit China何以不叫“中国山”或“支那山”?唯有解释传说中郑和舰队曾在此扎营,为了纪念郑和故称三宝山或三保山(世称郑和为三宝太监或三保太监)。其实,三宝山也确曾称作“中国山”,许云樵先生1961年《南洋华语俚俗语》仍称Bukit China为“中国山”,更早以前潘醒农1939年《南洋华侨便览》记载,三保山下Lorong Bukit China被称“中国山巷”、Kampung Bukit China则称“中国山庄”,徐雨郊、高梦云1928年《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亦记述,Bukit China唤作“支那山”或三宝井。
为何把Bukit China唤作三宝井而非三宝山?最先称之的或是1905年的英殖民官员菲尔斯通(H. W. Firmstone),他相信与山下有一口传说中郑和挖掘的井有关。许云樵先生则认为Bukit China Road方叫三宝井,最奇是宋兴璞1930年《南洋英属殖民地志略》把Bukit China唤作“三宝城”。
从华人与马来人对山、对井的不同称呼,可一窥两者的历史观颇有出入。华人一直都称三宝山,马来人则一直都称Bukit China(中国山也);华人也一直都称三宝井,马来人则都称Perigi Hang Li Poh(汉丽宝井)或Perigi Raja(王者之井或拉惹之井),至今官方在井边设立的解说牌亦称“王者之井”。换言之,华人始终相信三宝山、三宝井与郑和有关,马来人比较相信中国山、王者之井与汉丽宝有关。
中国山之外,原来马六甲也曾有中国村和中国溪!1604年葡萄牙人De Eredia绘制的马六甲地图饶有意思,马六甲河河口东岸即是葡萄牙城堡,西岸则为Campon China(葡文Kampung之意),还有一条溪流Paret China(葡文Parit的写法),然而这条马六甲河支流如今已不见踪影。1934年法国神父Father R. Cardon引述De Eredia称,紧挨著中国溪旁即Porta dos Chincheos(漳州门之意,当时这里住有不少福建籍漳州人),被视为中国村的入口牌坊。
全国各地有多个Bukit China
吉兰丹原来亦有一个Bukit China。1955年生的老吉兰丹符芳侨告知,在离州府哥打峇鲁约25公里的格底里(Ketereh),有吉兰丹最大的华裔义山Bukit China。吉兰丹福建会馆则记述,闽籍侨领杨峇志出面,向吉兰丹英国顾问H.W. Thomson申请义山土地, 1920 年政府批准50英亩地并命名Bukit China,华裔则称这座义山为“福龙山”。
再细查地图,其实还有很多Bukit China,在柔佛哥打丁宜不远的山林有一个,在柔佛迪沙鲁的山林也有一个,在彭亨与森美兰交界山林亦有一个,在吉打马莫山林还有一个,至神是霹雳江沙山林竟有Bukit China Mati(中国死山之意)!
好了,既有“中国山”,当有“中国河”?相信很少人留意,把半岛和新加坡隔开的柔佛海峡,两岸各有一条不大的“支那河”(Sungai China)。柔佛巴西古当支那河对面,即是新加坡旧时称作“新港”的乌敏岛(Pulau Ubin),新加坡支那河则在长堤东侧的马西岭不远。
柔佛港主制度吸引大批潮州人
话说19世纪中柔佛推介“港主制度”(Kangchu system),吸引中国人尤其大批潮州籍华民来到柔佛,参与在河与河交汇的地带拓荒与开垦。以此推论,华民来过这条Sungai China开垦,但最终不知何故放弃了,只留下支那河在风中唏嘘。此河位处偏僻,新山文史工作者舒庆祥亦不曾听闻,不过他告知要不是华民来过,这条河不会被唤作支那河。
至于对岸的“支那河”,1850年代已出现在新加坡地图。时移势转,这条小河现已易名Sungei Cine,要是音译则变成“辛尼河”。对于以Cine取代China,新加坡李国梁有此一说,因为“支那”被认为是日本军国主义辱华的字眼。话虽如此,本地马来人从未反对带有China的地名,新加坡在这方面是不是反应过敏了?
柔佛南部还有两条更小的Sungai China,一条是今振林山地南都古河(Sungai Tiram Duku)的支流,主河在港主时代称作“吕龟港” ,Sungai China想必包含在内;另一条是哥打丁宜勒班河(Sungai Lebam)支流中的小支流,主河在港主时代称作“南函大港”。
马泰边界还有一座Gunung China,张礼千1938年《英属马来亚地理》记之“中华山”,这座山在玻璃市与泰国沙顿府交界处,张礼千视此山为英属马来亚领土,惟如今谷歌地图等视为泰国属地。
带有China的地名,除非已先有中文称谓,本地一般翻译多为“支那”。马六甲亚罗牙也就有两个,一为曾以华民居多的罗木支那(Lubok China),一为几被遗忘的南门支那(Ramuan China),本地华民却称之“南门真”,另外在柔佛哥打丁宜还有一个卢骨支那(Lukut Cina)华裔重组村。Lubok China中文地名至今仍各有表述,但不论罗不支那、罗目支那、鲁卜支那、鲁目支那、鲁保支那或鲁勃支那,China的译称都是“支那”。
罗木支那土生土长的蔡其德告知,中文地名发音和Lubok China相近即可,本地人也不在乎是不是用“支那”。中国山、中华山也好,支那山、支那河也罢,中国人今天虽仍厌恶“支那”字眼,本地华裔却对“支那”不以为意,这或是不同环境下的文化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