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局势持续紧张,成为中美角力的战场,受访学者分析,若中国在未来不调整心态,全力建构东南亚外交,则南海局势无法获得舒缓。
中国与东盟各国过去10年睦邻交好,被誉为开创“黄金十年”。如南海争议未来无法获得平息,学者预言,未来中国与东盟的合作关系,未必可迎来“钻石十年”。
马来亚大学战略与国防研究硕士蓝中华接受《东方日报》访问时分析,南海课题牵扯许多不同的问题,如主权争议、石油开发、自由航行、国际法的贯彻,以及战略竞争。
他指出,国际法向来有一个规定,就是陆地统治海洋,不是海洋统治陆地。在1988年之前,中国没有占据任何一座南沙群岛岛礁,这对中国来说是极度不利,没有占任何陆地,意味著没有法理去施加管辖权。
美国介入保主导权
“所以,我认为这是中国在1974年、1988年不惜与越南开战,抢下西沙和南沙岛礁的原因之一。”
他指出,地缘战略上,因为南沙距离中国太远,所以中国没有手段进行全天候的巡逻覆盖,因而中国感到有迫切的需要改变这个局势,在缺乏远程作战平台和海外基地情况下,填海造地是扭转此劣势的办法。
“近年来的海洋工程科技突飞猛进,填海造地不再需要从大陆搬运沙石过来,只需要使用吹填技术就可以大规模造地。中国的填海造地行为引来美国的不安,担忧打破地区战略平衡,动摇美国海军主导本地区的现况。所以,才会出现美军在去年开始强势介入南海局势的行为。”
南海主权争议中,涉及的东盟国家包括越南、菲律宾及大马。目前局势,菲律宾与越南在南海课题中与中国互不相让,当中国在南沙进行填海工程时,越南暴发排华示威,令许多在越设厂的华资企业均受到冲击。
大马选择左右逢源
马来西亚同样在宣称拥有部分南沙群岛主权,惟在南海课题上大马对中政策则显得缓和。
蓝中华指出,多件历史事件的影响,导致大马选择不结盟和中立的立场,并在南海争议贯彻一样的立场。
“无论如何,大马始终是亲西方的东南亚国家,若最终避无可避必须选择盟友,英国、澳洲和美国是首选。”
他认为,大马在南海课题保持低调,除了不结盟运动的因素之外,大马占据南沙岛礁欠缺国际法理,是另一个因素。
“其实,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的学术界,大多数的意见认为大马占据南沙岛礁欠缺法理。当一个人缺乏理由的时候,最好的行为是闷声发大财,不要主动去挑衅,以免被迫要跟人辩论占据的理由。公开的资料显示,大马是南海最大的油气生产国。”
长期跟进区域国际局势的行动党居銮国会议员刘镇东说,目前在南海课题上,大马选择的立场是左右逢源,不太会倾向任何一方。
即便在去年中,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台湾总统马英九展开历史会面,以从台湾角度稳固中国在南海地位,美国防长卡特则邀请大马国防部长拿督斯里希山慕丁登上美国在南海执行巡逻的“罗斯福”号航空母舰,刘镇东依然认为这“不能代表什么”。
“在奥巴马眼中,首相拿督斯里纳吉是个可以谈判的人,纳吉也乐于扮演这样的角色。纳吉的态度是左右逢源,一方面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与美国结盟,一方面则又接纳‘一带一路’,从中获得中国支援。”
“你看纳吉很欢迎中资进大马,包括让他们输出资金拯救存在争议的一马发展有限公司、发电厂等。”
尽管如此,刘镇东直言,根据本身所接触的军方将领所获得的资讯,大马军方在南海课题上视中国为一个“问题”,中国军方在南海上的“过于主动”,令大马军方不得不提高警惕。
地缘政治复杂 非银弹能摆平
对于东南亚国家来说,美国势力可来可去,但中国从地缘政治上来看,将一直是东南亚的“邻居”。
曾经在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担任访问学者的刘镇东直言,中国应调整对东盟各国的外交政治,将更多外交资源放在东南亚。
他认为,中国对待东南亚的策略,以是经济合作为主,说得直接就是“用钱砸人”,但是东南亚地缘政治复杂,并不是用钱就可解决问题。
“相对而言,美国在上世纪初就已在东南亚待过,对于东南亚局势及地缘政治也有一定了解,如果中国掉以轻心,在外交策略上已输美国一畴。”
刘镇东指出,就目前东盟成员国当中,越南虽与美国打过仗,但同样在上世纪因领土之争与中国开战;菲律宾以前就是美国殖民地,如今菲国总统小阿奎诺正面对选举压力,相信在南海课题上并不会让步,同时立场向美国倾斜。
“寮国及柬埔寨在经济活动上多依靠中国,因此这也影响两国立场倾中。就缅甸而言,之前虽然亲中,然而军政府却长期面对中共政府压力,目前其立场已倾向美国。”
他分析,相对于以上所述的国家,泰国、大马、印尼及新加坡则奉行中立原则,企图在中美两国博弈中获利。
争取法理优势 中国须与台湾合作
南海课题持续紧张,习近平在去年台湾总统及立法会选举之际,突如其来与马英九展开66年两岸最高层级领导人会面,有论调指这是在向声势高涨的倾美势力发出警告。
也有论者认为,习近平此举也是在向美国宣示中国对台的立场,两岸是不能分割的一部分,最终目的除了是抑制台独,同是也是要保住台湾作为中国南海策略上前线基地的理据。
蓝中华指出,台湾在南海的角色不可漠视,其所占据的太平岛,是整个南沙岛礁唯一有淡水资源的天然岛。国际海洋法阐明,唯有能天然支持人类生活的岛屿,才能索取200海哩专属经济区的权利,所以中国的人工岛没有资格从国际法中得利,太平岛是唯一符合此资格的南沙岛礁。
拉央拉央岛无淡水
他进一步指出,大马所占据的最大岛礁——拉央拉央岛,是无法天然生产淡水资源。
1951年的旧金山和约、1952年的中日和约有谈到南沙群岛的归属权问题,代表台湾的政府似乎在这两部国际条约有更大的法理来占领南沙岛礁,但此点需要国际法院做出最终的诠释和裁决才能一劳永逸解决法律上的争议。
“因此,中国必须与台湾合作,才能在国际法下获得更大的法理。在总统选战中胜出的蔡英文未就任,暂时无法知道蔡英文会如何处理南海课题。”
美新总统左右策略
此外,美国总统奥巴马将结束任期,美国总统选战打得火热,继任者是否延续奥巴马重返太平洋策略,令人关注。
蓝中华指出,奥巴马是第一位“太平洋美国总统”,2017年就任的下一任美国总统似乎不会重视相关策略。
“亚太再平衡战略在2017年会继续获得贯彻,但新总统的关注力度会否像奥巴马如此高则是一个疑问。”
刘镇东则认为,民主党声势最高的候选人希拉里是前国务卿,美国重返太平洋战略也是其在位时发动,一旦她上台,预料南海局势将持续出现中美对抗。
他说,另一名民主党候选人桑德斯,则看起来并非好战分子,如其胜出或许南海局势将趋缓和。
建议共同管控缓和矛盾
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惟“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却受限于南海局势,学者认为,中国政府应回应国际社会期望,以共同管控的手法使南海课题趋向缓和。
马来亚大学中国研究所副所长饶兆斌博士4月9日出席“一带一路:中国与东盟关系”国际研讨会,发表主题演讲时指出,中国必须了解东南亚各国的心态及心理压力,从而达至东盟各国可接受的发展。
他认为,尽速讨论及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准则》,即便争议各国未必会遵守,但那依然是约束各方行为的一项管控手法。
蓝中华则指出,无论是中国的填海造地,还是美军的军事行动,其目的都是相同,即在战略上抢占上风,不让对手获得优势。
游走在底线之间
“说穿了,这是政治。我对未来的局势不会感到悲观,例如会恶化演变成热战,或者是某些西方媒体吹捧的南海大战。我觉得南海的斗争,必须从政治上来著手探讨,必须厘清东南亚、中国和美国的底线在哪里,各方不会碰触底线,但会游走在底线之间寻找最好的政治解决方案。”
刘镇东认为,在缓和南海局势的努力上,美国或许必须考虑接受,由澳州政府所提出的南海共同巡逻权。
“美中双方都不应强势,既然两者都要维护本身利益,那么考虑承认共同巡逻权是一个出路。”
他分析,南海课题是美中两国博弈的比拼,也是两国国力的比较,美国经济衰退或许会令南海争议冷却,惟当中国经济衰退,南海课题却会是执政者用以操弄民族意识的课题,中方在南海将有更多动作,因此预料在未来10年,南海课题无法寻得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