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这个时代似乎已不怎么需要写字了。走进教室,启动电脑和投影机,优盘一插上,鼠标点击几下,讲义随之展现,即可开始上课。偶尔提笔在白板上写几个字,发现运笔手势益发笨拙,字体越写越生硬。有时难免会对著自己所写的字发呆,想起小时候,曾让爸妈、老师握著小手,缓缓的把一横画成平坦的水平线,把一竖写得笔直笔直的,撇、点、捺、折,张合有度,每一笔每一画皆认真的写。
习字,是对于融贯了语言文化素养的一种美学的学习。文字学,即是一个感知汉字之美的学问。汉字的本质,字字有其源,来源亦有所本,这使得写字的人每次提笔写下每个笔画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管是把笔顺搞错,还是把笔画写错,“没把字写好”的惶恐,若能让一个受华文教育的人感到尴尬,虽不一定可叫人把字写得漂亮,但至少能把字写得端正、笔画分明,也能借由对字形结构的理解,进而对词义有较深的体会。
回想九十年代,我初出茅庐时,还未有铺天盖地的互联网。那时每天随身带著一本比手掌略大的《新华字典》,写节目话稿、抄录生字新词,或给生词注音,都是手写的,就连每小时播读的新闻稿也是手写体。手写体虽像空气般存在,但我生活与工作的主旋律却是说话发音。
录下广播反复聆听
声音是稍纵即逝的,要是对说话发音如写字一样讲究,岂非自讨苦吃?每次在课堂上跟学生开玩笑说,有的人若手边没词典,碰到生字只好“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再没有自己编”时,就不禁想起电台前辈们学习语音的过人毅力。
他们曾在没有语音教科书和工具书、信息传播渠道不发达的年代,用调频收音机通过短波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再用卡式录音带录下,于声波沙沙干扰中断声里反复聆听,依据央台播音员的语音,找出声母、韵母、四声在音节、短语、语句中的发音情况,音变与停延的规律等,在笔记本上记下,然后整理成同事之间学习语音的主要材料。
重视每个汉字的发音,不也跟书写时讲究一笔一画同样的道理吗?这都是本著对汉语文的崇敬心啊!字音,文字与语音手口并习,词意语义感知深化,语感自然形成。
今天,来到这个教与学的渠道、辅助工具五花八门的时代,人们仍常问,怎样才能把华语文学好,而我总想回答,让我们回到原点吧,找回那个崇敬语文的心,感知其美。
然而,这世间的所有事物,往往要等到它近乎消失殆尽时,人们才会幡然醒悟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