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是当代政治研究中一个备受关注的研究对象。它本来主要指围绕著文化认同展开的政治活动与社会运动。不过,其范围也可包括女权运动、反种族主义与同性恋运动等。约言之,是种争取被主流社会肯定的一种追求认可的政治(Politics of Recognition)。
这里只集中探讨有关族裔、种族及宗教相关的认同政治。本来,在1980年代前,西方主流政治学者多认为,有关族裔(Ethnic)或种族、宗教类的活动,只是旁支,不值得特别重视。因为,他们主观上认为,这些特殊主义(Particularism)的现象,只是人类历史发展阶段中较低层次的,迟早会淡化,甚至消失的历史残余。如在美国,一种流行的理论认为,当不同族群相接触时,会产生以下的阶段性变化,即从接触到竞争,再到冲突而终于同化。这个理论也有所谓的第三代同化论等说法。
如在1980年代前,许多西方学者认为,世俗化(Secularization);也就是,脱宗教化,应是个难以逆转的进程;可事实是,除了西北欧外,宗教依然在人类社会生活中起著重要作用。在美国,宗教右翼与宗教基要主义,还是一般重要的社会与政治力量。
重塑国家认同
同理,族裔民族主义(Ethnonationalism)或族裔地方主义,也是股潜伏的社会政治力量,在冷战结束之后,这类力量更是层出不穷,连发达国家如英国、西班牙、意大利等,也不能够避免。
在2004年,知名的美国政治学者亨丁顿,还特地为此写了本《我们是谁》(Who Are We),认为美国已陷入国族(家民)认同危机(Nationa lIdentity Crisis)。其主因,在于苏联解体后,美国失去了足以凝聚国人爱国心的外敌,且自1960年代后期以来的非白人移民(特别是讲西班牙语系的拉丁美洲人Latinos)的大量涌入,削弱了美国同化移民的力量。
伸言之,次国家认同、双认同、跨国境认同,美国精英的非国族化(De-Nationalization),(如跨国企业)只认钱不认国,或知识精英多为自由派国际主义者(Liberal Internationalists)等,均冲淡了美国人传统的国家认同与爱国心。据此,亨丁顿主张,美国人应重塑国家认同以保住其社会凝聚力。
这样的主张,当然会引发多元文化主义者的反弹;因为,多元文化主义主张,少数族群或文化群体,有保留与发扬其传统文化,或选择不要被主流同化的自由选择权。进而言之,他们强调,人的认同本就是多元多层次的,不必独尊一昧,如性别认同、政党认同、多元的意识形态的认同、地方或方言认同等等,举不胜举。
至于族裔民族主义与地方主义,何以会持久不衰或在冷战后出现激进化,则有不同的解读。
(一)文化成员资格论。认为凡人均会有归属的需要,过去200多年来,在西方出现的那种独尊国家主义与国族主义的狂热,只是一个特定历史阶段的特殊现象,并不具普世性。族裔认同才是自然的认同。
(二)中心、边缘论。认为以主流为中心,主体民族强加于少数或边缘地方的强制性做法,是种支配─服从(Domination-Subordination)的权力不平等关系,甚至是种内部殖民主义(Internal Colonialism),应加以纠正。(三)资源争夺论。由于资源是有限的,或者说人欲是无限的,而要争取更大份额的资源,就要先区分人群,把某类人排除在外,以便本群体可分到更多的份额。在富足的时代,动员族裔争取资源可能较缺乏动员力,可在机会减少的时代,族裔动员力就会相对升高。而族裔政治精英或知识份子,自也会提出各种各样的理据来加强人我之别,以力本族群的凝聚力与动员力。
族群内有阶级之分
(四)有些左派人士认为,族裔性(Ethnicity)这类原始的人类情结,是统治精英集团与资本∕资产阶级,特意创造出来模糊阶级斗争的阴谋。因为,只有用族裔、种族、宗教等来分化分裂劳动阶级,才可能保住他们的地位、权力与财富。至于何以阶级动员力比不上这些较低层次的原始的动员力,则不易理解,一种说法是,阶级是个较生硬的概念,也缺乏情感的动员力,而族裔这类较原始的情结,有其更深刻的感召力与情感内容。更何况,任何族群内部均有阶级之分,其动员力自然比不上覆盖面更广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