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做为一个名为民主,实为威权(有人认为应是种族威权体制)的多元族裔与宗教国,难免得面对各类棘手的课题。而在现实中,各民族也觉得各有其面对的困境。其中,最吊诡的是马来族。他们的既得权益精英最爱操弄“不安”的感觉。
马来族做为掌控政治、军警、行政、文教的多数民族,竟然也被宣传为面对各种困境,如是否应减少对政府的依赖(拐杖),而自立自强;印度裔人口虽占大马人口约7%,可因人口分散各州,没有一个选区是印度裔占多数,而迫使印度裔政党得依附国阵,以求获得一些政治代表权,可这代表权又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东马的非穆斯林土著,虽也是土著,可政权却长期掌握在穆斯林土著手中,而觉得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充份的照顾。总之,每一族均有不满。
在大马公民总人口2803万(2015年统计数字)中占662万的华人言,自然也有其切身感受的困境。
首先,就华人人口规模言,虽然人口的绝对数尚处于增长阶段,如1947年为188万,增至1970年的311万,1980年的441万,1991年的502万,2000年的569万与2010年的632万。可由于生育率递减,远低于马来族,人口占比已从1947年的38%,递减至1980年的32%,及2010年的24%,预计到2020年,会降至约21%。
在以“人口决定决策权”的民主选举制国家,人口占比递减自然会削弱政治代表权;更何况,选区划分更对华人不利。一般华人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可各种主客观因素还是使华人选择迟婚、迟育或少生育。这里其实也涉及了一个“为民族增产”对小我自由,小我享受,小我权利的两难选择。
易沦为群体暴政
对自命开明进步人士言,重点则不在于人口规模,而在于提高人民的民主与人权意识。这里的问题就在于,一般所谓民主,是以数人头为准则的。没有一定的力量对比,民主易沦为多数群体的暴政。
此点,也见之于政治层面。在当前222席的国会议席中,华人超过40%的选区,只有42席,即便赢到完,也顶多只占近1/5,更何况华社出现领导危机。在朝的席位少,没什么发言权,在野的又缺乏行政资源,虽能为华社发声,却不能带来太多的实利实惠。
这也是何以在308与505大选前,华人有“州投国阵,国投反对党”的策略性投票行为之说。在即将来举行的砂拉越选举中,若华人的眼中钉白毛已不再掌权,而新首席部长又向华人示好,许诺华社助我,我也助华社,那华社又将如何回应?应该识时务地见好就收,还是对著干到底?
对西马华人言,由于在朝有人也未必好办事,选择就简单明了得多,豁出去就豁出去没什么好顾忌的;只是,对重商的工商界人士言,考虑又可能不一样。
毕竟,大马不是个国家机关中立的国家,公务员也同样难中立行事,这就加深了他们患得患失的心理。显见,华社也不是铁板一块。所幸的是,华人多生存发展于先进州,中央政权也不易像吉兰丹那样容易忽略这些先进州。这一点,或许也可壮大华人的胆。
部分华团已被驯服
本来在1990年代之前,传统华团如各州中华大会堂与董教总,是华社的重要领导机构,他们也常不惜与在朝华基政党对著干;只是,1990年代后,华团已或多或少被驯服;剩下少数机构如董总还敢怒敢言。由于各种原因,换了班子的董总会否改变行为方式,则有待观察。
至于华基政党、华文报与华团,向来是华社的代言人;只是,随著时代的改变,功利主义与商业主义也日成风气,要寻找能一以贯之与无私奉献的领导人与领导机构,恐非易事。就现阶段言,很难说有谁或哪一个机构,具有足够的号召力与动员力来为华社争取自1950年代以来的民族平等权利。
有些开明进步人士认为,华人必须走跨族群的斗争路线方有出路;这种说法虽有一面之理,却也有颇大的局限,特别是在涉及马来团体时。
公民社会组织,如净选盟争取的是公平干净选举或司法独立,廉洁政府,可也不会去碰触民族平等的课题;公正党与行动有余、民主不足的行动党对民族平等事宜,也有所顾忌;毕竟,要公共政策废除土著对非土著之分,会引发马来人的广泛反弹。
从实际出发,要落实民族权利平等,需要一个长期的和平演变历程;只是,只要把话说得技巧些,有些急迫的事还是可以尽力去做。而不必然会触及一般马来人的敏感神经,如公平对待华校。
以华小为例,长期以来,便面对著各种困境。超过90%的华人把子女送入华小,华小更吸引了不少的非华裔生,可政府又坚持著国民学校为先的政策,以致在政策上蓄意妨碍华小的健全发展,如长期师资不足、拨款不足、建校迁校难等歧视。
要纠正这些歧视,主力还得靠华族本身。当然若能与其他少数族群协作,效果自然会更好。整体上言,今天马来语文民族主义已不像1990年代前那么强烈,外加上冷战格局变为多极并存,马共问题获得解决,中国的崛起与中文实用价值的升值等综合因素的作用下,马来掌权精英应可在较少的压力下,更公平地对待华教,特别是在富有竞争性的两线制作用下。这里的问题反而是,协商派会否力压施压派;毕竟,当前的华团已较缺战斗性,而新兴公民组织又较少谈语文文化平等。
就经济困境言,整体上由于大马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华企也难免面对产业升级难题,这使得众多企业日益依赖廉价的外劳来维持低增值、低价格竞争力。若国家宏观的政策,如教育与培训不能有效改革,没能力出走或升级的华人企业,就只能原地踏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