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这一代人,不要思考,只要答案。比方说,你解释黄豆的营养价值,如何烹调饮食,并提出市面上对黄豆的各种争议,牵涉个人体质、荤素者饮食黄豆的不同份量等。长篇大论后,朋友只问一句:“那黄豆到底好不好?”
请告诉我黄豆到底好不好,那就够了。因为凭你一句话,我就可以决定吃或不吃。其他的,我没兴趣知道。因此,我们常常听人说好坏,却甚少闻其中的理由。何以不好?总之不好就是了。
课堂上,我鼓励老师用合适的音节哼唱节奏,而非一贯的拍掌。老师说:“考官都叫学生拍掌,学琴时也是这样学啊。”“考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用脑子想想吗?”当然笑著说,否则犯上狂妄之罪,打破自个儿的饭碗就不好了。试想,你拍一次手掌,“啪”的一声,能鉴定“啪”的长度,是一拍、两拍、四拍或仅仅四分一拍吗?不能。哼唱就不同了,可以拉长嗓子唱足拍子才停。因此,哼唱才是表达节奏的正确方式。许多简单的道理,我们偏偏未曾想过。
大马的填鸭式教育及急功近利的心态,导致大家的头脑越来越简单、越直接,沦落成到无法从各种角度去分析及判断任何事情,并丧失审美品味,只一味跟风。何以政改和社运裹足不前?大多数人说不出个所以然,都是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捉摸不定,只好暗地里伤心。
联想不是胡想
或许你见过如斯的场面:台上主讲人讲解工业污染如何殃及人民健康时,总会有个人站起来,昂奋地抛下一句话,叫你自叹何苦徒费唇舌。“不用讲这么多,只要改朝换代就解决了!”白话解:“改朝换代,就没有工业污染。”或,“改朝换代,就没有工业,因此没有污染。”或,“改朝换代,新政权就有法子要这个工业零污染!”
想想这是多荒谬的事啊。我们只问黑白,最多认可灰色地带。然而,灰色也有不同的深浅色调。画画的人懂,蓝混黄是绿,蓝和黄的份量决定了绿的色调。因此若参考“彩通配色系统”(Pantonechart),就会看到蓝到黄之间有将近200种颜色。
这和读诗没有分别,字里行间,你读到了什么?海子的《给母亲》写道:“你家中破旧的门/遮住的贫穷很美”。除了“穷”,你还读到什么?破旧的门已经够穷了,何以还能遮住贫穷呢?既然贫穷,那为什么美呢?
字里行间是领悟,领悟不能直接,它需要联想翩翩,但联想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有纹有路的。这就是为何我们学高级数学、艺术、文学、音乐,因为没有逻辑思考,无法联想,就沦落得剩下直线思考,脑袋不能转,一转就疼,结果等人喂食资讯,不经消化,给人牵著鼻子走,还理直气壮呢。
华人爱说:“再穷也不能穷教育”。我们是否想过,这句子里的“教育”,究竟是教育如何思考,或功利教育?扪心自问,它不过是赚钱的保障吧?因此琴棋书画没落了,大家感情用事,趣味低级,所有的事情往“钱”看,根本不想耗时耗力做对功利“前途”无益之事,人文修养也成了商品,仅供消费。
丧失思考分析
没有了人文修养,我们丧失了思考及分析能力。比方说,有时我们懂A,也懂B,就是没法子把A和B串在一起。或,如果把A和B串在一块呈现,我们没能力察觉A和B是分开两件事。
举个例子:林首长说槟城交通阻塞,因此需建轻快铁解决问题。但是州政府没有钱,因此要靠填海4500英亩,建工业区住宅区来承担270亿的交通大蓝图计划费用。
仔细看看,轻快铁是A,填海是B。A和B是两回事,但聪明的林首长把A和B串在一起,“帮”你跳过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没关系”,给你一个无可奈何的定论,我们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要A就非有B不可。
然而我们有没有深一层想,A有必要吗?B有必要吗?非B才有A吗?林首长是否提过B的替代方案:C?再想下去,其实A和B的问题一匹布那么长,只是我们连想都懒得想。
这就是直线思考的弊病了,它等于没有思考,吃的未经消化,就屙出来了。更甚的是,即使被人骗了,你还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
政客有政客的手段,那是他高明之处。人民要有人民的智慧,否则光喊“人民是老板”也没用。如果人民沦落到愚昧、盲从,那是因为他懒得思考,只要答案。我国教育模式走的就是这路线,要不要挣脱,全在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