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系列(三)
关于土生土长的国家,刘俊腾说:“参与极限超马的亚洲人向来比较少,我这个年龄层的更不常见,领奖时大家难免有点惊讶。比赛时为了坚持下去,参与者通常会聊天,有的完全没听过马来西亚,有的知道她有闻名于世的热带雨林,曾到访的人几乎都由衷地表达他们对大马的喜爱。我自问从小在各方面的成绩都普普通通,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代表国家做原本也不怎么熟悉的事,很辛苦,但对我说,很幸运,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带著大马国旗和爱滋病基金会的泰迪熊,27岁超马跑者刘俊腾,用双脚征战徒步长达逾500公里的极地赛事,先是穿越酷热的撒哈拉沙漠,后踏入严寒的北极圈,再走进原始的亚马逊丛林。
有句话说:一个人能走多远,别问双脚,要问志向。一开始是为慈善挑战超马,而今刘俊腾把自己定位为超马跑者,朝更明确的目标前进。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和刘俊腾做了专访,当时的他刚完成2016年全长257公里“以双脚参与的最艰苦赛事”——“撒哈拉沙漠马拉松”(Marathon des Sables),和2014年首次参与一样,皆是为大马爱滋病基金会(Malaysia Aids Foundation,MAF)筹款。今年见面,他的超马经历已多加两笔,3月份参与了全长563公里的“6633北冰洋超马”(6633Arctic Ultra),紧接著在6月份完成距离较短,但比起前面两项赛事加倍坚辛的230公里“秘鲁亚马逊丛林超马”(Peru Jungle Ultra)。
“6633北冰洋超马”号称最寒冷、风力最强的极地马拉松,27岁的刘俊腾是首位参与这项赛事的大马人,无奈他在完成了1/3路程后因遗失露宿袋(Bivouac Sack)而被迫退赛,他说:“8天赛事的所需用品都放在雪橇上,由参与者自己拉著前进,当我完成约180公里的路程时,也来到路线中的最高点,当时的风速差不多是每小时180公里,露宿袋很薄,轻易地就被吹走,我已经救回来一次,但最后还是没法捉住。”
处身极地 考验心志
露宿袋是套在睡袋外的保温袋子,少了这个配件,就无法在极端恶劣的天候中露宿。“这项比赛每年只有约10%到30%的参与者完成赛事,当时已有人弃赛,我哀求工作人员替我借个露宿袋,但他们不允许,毕竟这项赛事主张自给自足,即便我受一丁点协助,也对其他参赛者不公平。”成绩对当时的刘俊腾而言已不重要,他一心只想完成比赛。
他透露,主办单位会询问被退赛或自行弃赛的参与者是否有意挑战最后180公里的冰路,也是整个赛事最特别的一段路,得穿著钉鞋前进,“最后有4名参赛者决定挑战这段路,两个欧美人、一个日本人和我。老外走了30公里就放弃了,我和日本人继续,他走得比较慢,落在后面,到午夜时,工作人员出现,告诉我对方已弃赛,只剩下我。”他坦言:“知道剩自己一人时,难免觉得无奈。”在严峻的环境里步行,比起体力,更需要坚强的意志力,前进或停下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我不想仅仅因为累了就停下,我希望尽全力,一直到真的无法继续了才停止。”他说:“不然我过不到自己那一关,我不想过后才来说可惜。”
极端的环境考验人的心志,“白天的温度平均零下20多度,一看到日落就觉得紧张,因为天色完全转黑只用5分钟,天黑后降温接近一倍,直接下探到零下40多度。”严寒是一回事,孤身一人是另一种挑战,“那么长的距离,一人在走,工作人员3到4个小时才来探查状况,黑漆漆的天色下,只有头灯微弱的光陪伴。”另一方面,70公里才有一个饮用水补给站,在路途中缺水走不动时,参赛者得自行融雪煮水,刘俊腾指:“很大量的雪才能煮出一点水,而且在那个温度下,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拿掉最外面的那层手套,做事速度要非常快,不然会冻伤。”最后的这段路,刘俊腾完成了约150公里,“脚底已长满水泡,到水站解冻时才发现,当时觉得可以再撑40公里,但到最后20多公里时已经发炎灌脓,不得不上车。”
接下的挑战 爬著也要完成
6月份在亚马逊丛林进行的赛事是刘俊腾参与超马以来,赛程最短的一次,但他认为是最辛苦的一次,“我觉得比撒哈拉沙漠更难,先是搭40个小时的飞机到海拔3千200公尺的城市库斯科,而我们的比赛是海拔4000公尺以上的高山比赛,呼吸很困难。”
虽说在热带雨林里,食物和水源不成问题,但几乎每晚下雨,且有蛇虫出没,无法在平地扎营,得自备吊床。高海拔和亚马逊的原始逼出了刘俊腾的眼泪,“我是真的哭出来,有一段上坡路,我背著15公斤的背包,脚下满是烂泥,根本站不直,用‘狗爬式’四肢著地往上拼命爬。当时的感觉很无奈,因为不知道还有多远,不知道自己要维持这个状态多久。”如今说起来,仿彿历历在目,“而且要爬得很快,因为稍微慢下来,无数的昆虫就爬满双手,我完全不敢停下。”
5天的赛程,横渡约50条河,全身一直处在潮湿的状态,鞋子几乎没有干过。第五天,也是比赛的最后92公里,刘俊腾进入极度疲惫的状况,食物也早在第四天时就已耗尽,“庆幸的是在途中结识了第三次参赛的加拿大女子凯洛琳(Caroline),我跟她的脚步前进,她走得有点快时,我喊她‘慢一点,等我!’”那是旁观者无法想像的心情,刘俊腾也不畏坦诚当时的脆弱,“我真的很怕,丛林里非常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暗,开著头灯也无济于事,我怕有蛇甚至有豹出没,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最终他顺利在时限内完成比赛,在符合资格参与长程赛的20名参赛者中排名第20。
有人误解:到处去跑步,很爽!
“人们在社交媒体看到的通常是事情的表面,但我不会去纠正这种‘误解’,因为我想传达的正正是:你也可以做到。”刘俊腾坦言,自己一开始介意外来的声音,但后来转念认为,若自己稍微高调一些,以自己做的事启发和影响一小部分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国际超马赛事的报名费一般从2000至3000英镑(约1万1100令吉至1万6680令吉)起跳,还不包括机票、住宿和配备,虽说会在赛前寻求赞助商合作,但还是有许多得自掏腰包的部分,尤其是为看重透明度的非政府组织筹款,说白一些,很多时候,吃力不讨好。
一年造访好几个国家,见识不同的事物,他感恩自己有这个荣幸,但也理解:“这些经验对有些人来说很宝贵,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废物,不值得一提,没必要执著。”早前有出版社与他接洽,计划在9月份出书,讲述沙漠、北极圈和亚马逊丛林3项赛事的点滴,他说:“我相信‘花若盛开,蝴蝶自来’,不是说消极地不主动争取,而是相比之下,我更确定只要先把自己准备好,机会就会来敲门。”
有人认为:你不务正业,把最该冲刺的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拥有澳洲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RMIT University)艺术文学士学位,刘俊腾创造了以自己为原型的插画人物“菜鸟先生Mr.VegetaBird”,并发展出一系列产品,但他坦言,现时无暇经营。他把自己定位为超马跑者,希望现在所做的事有机会发展成志业。
人们常说20几30岁是打拼的好时机,刘俊腾有他自己的看法:“你现在想做的没做,10年后还是想做,那倒不如现在就去执行。对我而言,梦想是你先做了某件事,再慢慢延伸,逐渐发展而成的,我们小时候说将来要成为老师、律师或是医生,但最终也不见得有朝这个方向发展。”
刘俊腾续称:“李宗伟是我的标杆,他有效地利用自己的专业和名气,把分内事做好的同时发展其他领域。”他坦言,身边亲友常会提醒他无论如何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目前不参赛时在咖啡馆担任咖啡师的他感谢他们的提醒,并愿意正视问题。“老实说,在超马这条路上,我并没有太长远的计划,可能30岁就不跑了,可能发展自己的运动品牌,也可能做和跑步完全无关的事”,他笑说:“可能做地产?实在有太多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