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系列(二)
关于爱国,叶瑞生说:“爱国情操应该是一种自然、发自内心对一片土地的热爱。出于这种关爱,希望国家可以变得更好,也自然愿意为她付出,甚至牺牲。爱国情操最忌的是被国有化,由执政者来定义爱国等于爱执政者。这就是爱国情操被庸俗化的开始,也是一国崩坏的开始。”
叶瑞生(51岁)是社运老将。他曾出任“人民之声”(SUARAM)总干事,更赴曼谷担任亚洲人权与发展论坛的总干事。他不仅站在最前线关心本土的人权进程,也为环保与国际议题发声,“我们在讨论课题时,需要有讨论的空间。不能因为一些人提出不同的看法就打压他。很多的课题可能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不一定是执政者提出的方案就是完美、唯一的道路。”
2014年,叶瑞生离开服务了多年的“人民之声”,想要尝试新的发展方向与突破。“我在那里做了很多年,觉得没有新的东西,另一方面也觉得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
他卸下的是“人民之声”总干事的身份,并非维权的使命。这3年间,叶瑞生换了不同的身份,其中包括了净选盟发言人、绿色浪潮协会荣誉秘书等。最近一次,他与十八丁区州议员蔡依霖、马章武莫区州议员李凯伦等人,在中国大使馆前请愿中国政府释放癌末的“中国维权人士”刘晓波。
在他看来,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彼此互相牵连,人权民主的课题是跨国的,不能局限在一个国家里。“中国作为区域大国,如果能够更尊重人权,对整个区域来说是好事,以后才可能创造出更多协商的空间。如果中国国内不允许批评文化存在,延伸至国外的话,我们有一天会遭殃的。”
叶瑞生表示,两个背景因素促发他投身社运,“第一,1980年代颁布的新经济政策,我的家庭甚至华人社会都笼罩在被歧视、被边缘化的氛围中,有被当成第二等公民对待的情不仅是大环境的背景,叶瑞生也感受到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差别待遇,“你会看到某些同学,成绩也不比自己好,却很轻易地取得奖学金,能够出国深造,拥有好的发展机会。中学到大学我都活跃于华文学会,无可否认存在一份民族情感,觉得自己有维护民族文化、语言的使命。”
遭逮捕 立意捍卫自由
然而,这些事件还不足以让他投身社运。1996年,他与逾百名的政党领袖和社运分子,在吉隆坡一家酒店出席一项讨论东帝汶独立课题的会议,遭到警方的逮捕和扣留。这事件直接冲击了他,促使他辞掉私人界的工作,加入非政府组织参与维权工作。
“那一次全部参与者都遭到逮捕,外国人都被遣送回国,我本身被关了5天,不能够自由走动,充满了焦虑和不自在,原来我们所拥有的自由,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他生平第一次尝受到了自由被剥夺的滋味,那个感受终生难忘。然而,那并没有让他退缩却步,反而激起他的抗争斗志。“我觉得很生气,我们也没做错什么事,甚至不像现在这样走上街头,而是在酒店里开会而已,竟然就被抓起来,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他说,面对不公平的体制时,需要有人站出来反对。
从“非法集会”到自由上街请命
1998年,他在劳工资源中心上班。那年安华被捕入狱,掀起了记入史册的“烈火莫熄”运动。两年后,叶瑞生觉得契机来了,遂加入了“人民之声”,冀望作出更大的贡献。社会议题林林总总,叶瑞生认为掌握策略至关重要,他以“烈火莫熄”为例,“它是一个契机,过去我们根本无法吸引马来人参与社会运动,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该如何抓紧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不是经常发生的。社会运动如果吸引全民参与,政府就无法把正当的课题种族化了。”
他刚加入“人民之声”的时候,主要负责国际游说的工作,“那时候我们觉得应该趁烈火莫熄,把我国的人权课题带到国际上,尤其是内安法令的无审讯扣留程序,我们要让其他国家的政府或组织支持我们的运动。”
他认为社运份子不仅是政府的监督者,而是国家进程的参与者,“以前我们的力量很小,仅能扮演监督的角色而已,但是经过那么多年,公民运动开始有了比较大的影响力,人民也开始感觉到自己有比较大的声音,可以影响未来的发展。”
公民运动对体制的挑战,往往面对执政者地打压。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叶瑞生坚持不懈走了近30年?他说原因有二:“第一、有一群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的同路人相互支援和鼓励;第二、在这路途上,虽然充满挫折,但也有一些小胜利,让我们看见其实在做的事情不是没有效果。”
他口中的小胜利,比如说是国家人权委员会。“政府是不会成立这样的机构监督自己的,因为烈火莫熄,让时任首相马哈迪感受到国内外的压力,他为了向国际展示自己对人权的尊重,而成立了国家人权委员会。以前我们并不能随便上街示威,只要3个人以上的聚会,警察就有权利来驱散并且把所有人逮捕起来,因此当国家人权委员会成立过后,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呈上备忘录,进一步让更多人体会到集会的自由性,也成了抗争的其中一个管道。”
还有皇家调查委员会,调查警察暴力的问题。“以往我们上街都会被催泪弹和水炮车对付,并且遭到逮捕。我们要移除掉这个阻力,让人民可以更自由上街抗争,没有恐惧感。2003年,时任首先阿都拉上台,为了表现其清廉的形象,他成立了皇家调查委员会。2005年,皇家委员会的报告书涵盖125项建议,其中包括修改法律,以至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集会自由法令,废除集会需向警察申请的条文,改为只需要10天前通知警方,虽然不是我们满意的结果,但是又向前迈进了一步。而308和505大选的成绩,则属于公民运动的大胜利。”
终极目标:完备民主制度
社运抗争并没有想像中的理想,牢狱之灾往往是无法回避的代价。叶瑞生点点头说:“尤其人民之声一直是走在最前线的组织,如果政府要采取行动,我们往往第一个遭殃,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在内安法令下被逮捕。”虽然进出拘留所是家常便饭,所幸的是,他不曾在内安法令下被扣留。
这些年来,叶瑞生没有成家。他归咎于自身姻缘无法开花结果,与社运无关。他需要交待的人是父母,“他们会在报章或电视上看到我,有一次警察找上我老家,那时只有我母亲在家,她吓了一跳。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劝退我,他们知道我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投身人权组织快30年,作为社运的老将,他的终极目标是建立起国家的民主制度,“我最希望看到的当然是人权被尊重,人民基本的权力被尊重。”另一方面,他也承认,没有一个国家是完美的,“那是一个不断前进的过程,视乎你做出多大的努力。虽然我本身没有孩子,但是我有侄儿侄女,我也想为他们创造更好的国家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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