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发生了一场车祸,接著又发生了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事件,2001年9月11日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南北两楼受撞击后,顷刻间消失在繁华都市的天际线。当时在美国生活的李苡梅受到了冲击,她辞去工作、离开美国,隔年到印度追随人称古儒吉大师的灵性导师诗丽诗丽若威香卡(SriSri Ravi Shankar),从此人生改道。
人的际遇千百种,天之骄女放弃“绿卡”(美国永久居留许可证),走上探索内在的路,后来更走进灾区,协助失去家园和至亲的人重展笑颜。李苡梅是生活的艺术基金会(Art of Living,简称AOL)的专业指导老师,也是马来西亚国际人性价值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Human Values,简称IAHV)的顾问。前者著重内观,以解除压力、提升身心健康和个人成长为主;IAHV作为其姐妹组织,积极在全球政经、工业和社会等场域倡导人性价值和人道主义,志在付出。
目前全职投入两项非营利组织,李苡梅坦言:“其实我也挣扎过。身边人也不是没有叨念过‘书念那么多,回来做这些,很可惜’,也看见朋友们已经坐上高职,有车有房。但,若是我想过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我根本没办法投入AOL。”担任导师的初期,她拉著一只皮箱搭巴士南上北下授课,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借宿义工的家,“那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人需要的东西,其实不多。”
然而,李苡梅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物。马来亚大学(UM)毕业后她到美国深造,接著在当地工作,一共待了4年。李苡梅一直是名列前茅的高材生,中 学入学试甚至还以第一名的姿态考入马六甲培风中学。她不讳言:“如果没有接触AOL,我应该也会像大部分人一样,不断争取‘绿卡’,留在美国生活。”事实 上,早在1999年,李苡梅就在弟弟的介绍下参与美国的AOL课程,但因为忙于工作,不怎么投入,一直到发生了车祸,有感生命宝贵,才开始有进一步、更深 层的思考。
车祸发生的那个早上,她心情愉悦地一边开车一边听著音乐享受点心,“我原本在最慢的那条车道行驶,跟著一辆大卡车,后来 我想要超车,可它也同时驶出第二条车道,而且因为体积的关系,有视觉盲点,卡车司机看不见我,所以我必须直接开到最快的那条车道,才可能避免被它撞及。” 没想到,在她视线范围外的最快车道不知何故出现阻塞的状况,车子们都放慢了速度,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碰!”撞上了前面的吉普车,也连带撞向更前方的 卡车。
车祸当下,想见古儒吉大师
李苡梅所驾驶的车和被撞及的吉普车最终都报废(Total Loss),是一场相当的严重的车祸。她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拨电给朋友,挂掉后要拨电报警时,感觉背后一阵剧痛,当下很害怕自己会就此瘫痪。”惊恐的感觉记忆犹新,她重复说著:“很怕很怕。”后来救护人员抵达,剪掉安全带和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当时的她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直愣愣地坐著。“奇怪的是,当下我想去见古儒吉大师”,她忆述。
没外伤、也没骨折,送到医院后照了27张X光片,当天就可回家。“因为剧痛没有消散,医生给了我止痛药。但遭遇如此严重的车祸,我竟然可以好端端地在当天就走出医院,感觉冥冥中有力量在帮助我。”她笑说,自己商科出身,一向非常理性,“可是出院后,我竟然请朋友半途停车,买了花,献给古儒吉大师。”当然,那无关宗教,古儒吉大师也仍在世,只不过生死一念间时,他圣者的形象闪过李苡梅的脑海,那是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我一向认为把书念好、把工作做好,那就是人生。车祸后,才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
让“不能笑”的人重展笑颜
取得硕士学位后,李苡梅在美国一家天主教非营利组织工作,处理行政事务,“虽然说每一个岗位都需要有人负责,但无法实际去执行始终少了点满足感。”辞去在美国的工作,回马做了签证后到印度随师1个月,那之后李苡梅其实仍未全职投入AOL。“我带了点美金回来,所以也不急著工作,于是便四处做义工。后来,也曾经到弟弟的公司帮忙、到意大利大使馆当秘书等。”
助囚犯重新正视自己
2003年成为AOL的导师后,李苡梅曾到全国最大监狱——柔佛居銮监狱授课,为期9个月,过程中接触了无数囚犯,虽然狱方限制双方进行过多的交流,但她或多或少也读懂了铁窗背后的故事。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身陷囹圄的人有著太多的负面情绪,有者抑郁彷徨,认为人生从此看不见曙光;有者愤怒暴戾,誓言出狱后势必以牙还牙,这些心里有伤的人在李苡梅的引导下,透过瑜伽和净化呼吸法改善身体状况,也重新正视自己的生命。而今李苡梅也培训导师,扩大影响力。
2013年,马来西亚成立古儒吉大师在1997年创立的IAHV分会,那一年菲律宾不幸地发生海燕风灾,IAHV也派员赈灾。“我们不是红十字会那类大型团体,号召厂家捐献食品是基于信任,而后来执行时发现把食物运过去比在当地购买来得更贵,所以又改变方式,把东西义卖出去,再把钱带过去购买物资。”李苡梅说:“比起灾后物资匮乏,更让人心酸的是现场一片愁云惨雾。一下雨,大家就满脸惊恐,风稍微刮得猛烈,就有人哭、浑身发抖。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重建的工作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没有人笑得出来。”
笑是人类最自然不过的表情,但灾民却失去了“笑”的能力,真正地去到灾区,一行人才意识到比起提供物资,灾民急需的情绪舒缓和减压项目正是他们所在行的。从吃不下、睡不好,到有人能够安眠,IAHV团队从一间学校往另一间学校移动,这一所学校的灾民发现另一所学校的灾民能笑了,口耳相传下,IAHV一站接著一站,为他们送去欢笑的能力。笑容是良药,一旦重展笑颜,接下来的挑战也都能以正面的情绪去面对。
自在平静来自不需索
李苡梅如今之所以为别人的快乐四处奔走,很大部分的原因是缘于自己从前的不快乐。母亲是小学教师,对李苡梅期望非常高,也因为她能力超群,旁人总是对她寄予厚望。以第一名考进马六甲培风中学,却因为不堪压力,最终还是回到家乡柔佛巴罗的国中继续学业。李苡梅从小练琴,中二就已具备教琴的资格,中学毕业后本想进行音乐领域的深造,却碍于家庭经济无法负担而作罢。
大马高等教育文凭(STPM)放榜后,想念文学院,却因那是人们口中成绩较差孩子的选择而放弃,选择了前景被看好的商科。回望过去那个自己,她说:“生命里有各种挣扎,觉得生活压力好大,活著是重担。我们所处的社会不允许我们去选择那些被觉得没前途的事。”
43岁,早已是不惑之年,对于人生,李苡梅也确实已臻明辨不疑的境界。目前仍是单身,她说:“我小时候很渴望有另一半,因为对生活不满足,就希望从别人身上得到些什么作填补。”但如今的她非常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乞丐在一起,并不会成为富有的人。如果你不快乐,却希望从别人身上找到快乐,那是不可能的。你越是用力地追求爱,就越是摧毁爱。”几乎一辈子在探索人生的意义,最终发现发自内心的快乐虽不容易获得,却是人生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