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周末不在家看电视含饴弄孙,而是跑到民众图书馆去搬搬抬抬办活动,累得满头大汗,却满脸欢颜,我们作为年轻人是否应该思考自己能多做些什么?
那是我在3月3日于林明民众图书馆新书推介礼上,看到的一群亲切和蔼的老年人。距离关丹约45分钟车程的林明(Sungai Lembing)是一座以采锡起家的百年锡乡,曾是世界上第二大的矿场,如今还留守林明的老人家,多数都曾经在矿场公司Pahang Consolidated Company Limited(PCCL)工作。
1950年代是林明的黄金时期,当时朝鲜战争热火朝天,导致锡价和胶价连连攀升,居民有了更多资本之后也带动林明的文娱活动,这就是林明民众图书馆建立的时代背景。
到了1980年代,锡价暴跌,公司入不敷出,营运陷入空前危机,终于在1987年忽喇喇如大厦倾,当年掌控林明的矿业、农业和林业的巨型公司,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想了解林明历史,还不算太难。有民众图书馆的同仁风雨无阻搜集地方史料长达70年,也有廖文辉老师和曾国来先生早前出版的《百年锡乡》,足以窥见林明自19世纪以来的发展脉络。
尽管林明经历数次世纪大水灾,于2019年8月31日国庆日更是遭祝融光顾,将民众图书馆珍贵的史料吞噬殆尽,如今林明民众图书馆还是靠著一众理事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成功复办,还计划在不容易遭水灾影响的蜗居处建立新的民众图书馆。
我在上个星期首次到访林明后,就被这些老人家的精神和坚持深深感染。虽然他们的教育程度只有小学,却秉持崇高的理念,即使要贴钱自掏腰包,也要把民众图书馆复办,还出版了地方史志,今天更是举办新书推介礼。
他们搜集历史资料的方法主要是靠口述采访和剪报,著述成功颇丰,但仍有能够补充的空白之处。我趁著地利之便,前往关丹国家档案馆搜得许多有关林明的史料,最多的便是公司在清盘之前,政府和公司的会议记录、财政收支、社会报告、舆图等,多达1000多页,足以写成一篇论文。
年轻文史工作者少
除了档案馆外,还有新加坡国家图书馆网站可以搜集旧报纸当中的相关史料,相信还有很多能够努力的空间。惟史料难找,愿意埋首在浩瀚的资料中,做冷板凳辑佚钩沉的人更少,对文史工作感兴趣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
作为最老的零零后,只要参加有关华教或华人文史的活动,几乎都是全场数一数二最年轻的人,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也会来关心我,嘉勉我继续努力进行文史工作。不止教育工作需要代代相承,历史、文化和思想工作也需要延续下去。要做好传承工作,就必须注入两种活水,一种是年轻人才的加入,另一种是运作方式的更新。
说回林明民众图书馆的新书推介礼,我的意外收获是认识在新纪元大学学院担任博士生导师的沈国明老师,早前就听说过他和团队在研究马华话剧史,那是比华人史更加少人且急需耕耘的领域。惭愧地说,我作为中文系学生,对马华话剧几乎可说是一无所知。在学中国文学时,还有接触古典戏曲;学马华文学史,却几乎没有多少有关马华话剧史的内容。
沈老师说,加影当年也有很多剧社,新纪元所在之处的前身——华侨学校,也有蓬勃的话剧活动,令人神往。聊到最后,他说“新纪元的学生,加影的学生,不做这里的话剧史,还有谁来做?”临走前,老师还送我关于马华话剧的口述历史汇编,鼓励我一起加入搜集话剧史的工作。
这本书名叫《精神不死:马来西亚华文话剧口述历史(第一辑》,作者是孙天祥和沈国明,以访谈的形式记录了十几位戏剧界的耆老及社会运动人士的口述历史。随手一翻,就看到已故李成金老师和已故吴建成校长。我们之所以记得这些名字,正是因为他们建立了不朽的功业,“精神不死”可谓是这些无名英雄的写照。
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书写历史,就是尝试在时间长河中,尝试捕捉一些雪泥鸿爪,让后代能感受当年的人事物,才能理解当今的自己从何而来,未来又该往何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