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巫统主席阿末扎希曾质疑前首相马哈迪的马来人身份,而引起老马的不满。其实一向以来,马来族都是多元而非单一血统的民族。
根据大马联邦宪法第160条款,马来族的定义是,信奉伊斯兰,惯常使用马来语,实践马来族的习俗及在独立前在马新出生。其中,前3条很显然与血统或种族无关,而是一个文化,语言与宗教的概念。
易言之,这是后天而非先天条件,也因为是后天而非先天的条件,马来族人口才可能从1830年的约26万逐步上升到2020年的1704万人(占公民人口的57%)。同期,本地的华族则从1830年的约4万人,升到2020年的690万(占公民人口的23%)。
马来族人口中,有很大比率是来自马来群岛(Nusantara)的广义马来族。学术界一般把菲律宾与印尼人也归类为马来─波利尼西亚族(Malayo-Polynesian)。
其实,在1890年代,英国东印度公司殖民政府做人口调查时,是把马来族与其他穆斯林如阿拉伯裔、波斯裔、爪哇裔等分开归类的;后来随著华印(度)裔人口大幅增加,才决定取消这些细分类;惟对华族则依然采取方言群分类法。
就马来族本身而言,在1920年代,马来族内部也曾掀起谁是本真马来人(Melayu Jati)的论战;其中一个观点是,只有在海峡殖民地与马来半岛土生的子女,才可算是本真的马来族,即非土生的穆斯林如阿位伯裔与印尼人并不算是本真的马来族。只是由于1930年代的人口调查显示,华印族人口数超过马来族,这个区别本真与非本真马来族的论战才平息下来。同理,1963年大马的形成,主因之一也在于马来执政精英要平衡冲淡非马来族的人口占比。
总而言之,华印(度)裔的大量存在也加速了马来族的人口扩大与多元化,其中来自印尼群岛的占比最高。实则,早期马来族中的左翼知识份子与活跃人士,多有印尼背景。
就大马印度裔穆斯林与马来族关系言,基本原则是,若这些印度裔穆斯林是讲马来语,生活方式也马来化的话,他们一般是被视为马来族,如马哈迪及其父亲。其实不少马来精英均有非本土子女(Anak Negeri)的血统,如巫统第一位主席拿督翁便有土耳其血统(母方),前首相敦拉萨则有武吉斯(Bugis)血统。据此而论,可以说马来族是个多元一体的民族。对马来族而言,这是个优势。
毕竟,有容才能成其大,去质疑马哈迪的身份,只能说是政治操作。其实马哈迪本人都说,他不仅在文化上,连在感情上也自认是马来族(见医生当家一书)。
就马来话而言,这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优美语文。印尼人选择把马来语做为国语(而非占人口多数的爪哇语为国语)与官方用语,自有其历史与现实的考虑。历史地看,早在7世纪,室利佛逝(Srivijaya)帝国时,马来语便是其官方用语,也是马来群岛(包括马来亚)的通用语与商业用语。
马来语曾使用不同的文字表达。马来亚是在1957年逼近独立时,才正式使用今天形式的罗马(Rumi)拼音制。之前是通用以阿拉伯字母拼音的爪夷文(Jawi,Jawi是阿拉伯人对爪哇的称呼);在13世纪前,则用过几种源自印度的字母书写。
从语汇方面,马来语中有许多基本用语源自印度的梵文(Sanskrit)如Saya(我),Suami(丈夫),Isteri(妻子),Menteri(大臣)等。这些用语的借用大大丰富了马来语文的内容与想像力,也丰富了马来族的感情生活,许多富有感情色彩的马来语如Wira(英雄),Agama(宗教)等便是梵文。
可以说,今天的马来语也是多元一体的语文。这绝对是一种优势与美好传统。其实日本语文也是如此。
就伊斯兰宗教而言,本来在1970年代之前,大马与印尼的伊斯兰均颇具包容性。实则,伊斯兰之所以能在13世纪后在马来群岛盛行,与其能与本土习俗兼容的宽容性有关;只是,自1970年代伊斯兰复苏运动以来则变得较严峻。这就使得一些本来不成问题的本土习俗成了有争议性。
尽管如此,整体上言,大马与印尼的伊斯兰依然是较倾向中道,以巫统为主的执政精英,基本上也是较世俗的民族主义者,而非基要主义者。至于马印(尼)两国的世俗民族主义传统会否因伊斯兰化运动而变质则需要时间来观察。
就构成马来族的马来习俗条件言,则是个富有弹性的课题;毕竟,习俗这种传统并非一成不变,它可能随著时代变迁而起变化,更何况不同地区的马来习俗不尽相同,特别是森美兰的具有母系社会色彩的习俗。
由于构成马来族的条件是后天的,而非先天的,且后天的条件也可能会随著时代的变化而生变,故这个定义也可能会因时而变。历史地看,佛教与兴都教也曾盛行于马来群岛如7世纪中国高僧义净在室利佛逝久居学习梵文与翻译佛经时,便指出这是个盛行“佛教的帝国”。
同理,直到15世纪爪哇也是盛行兴都教。马六甲王朝的创建人拜里迷苏拉(意为至尊)本人也曾是兴都教徒。因此,马来传统政治体制与习俗也具有一定的印度化因素。伸言之,马来文化本身也是颇具包容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