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历经2008年次贷危机后,提出了再工业化计划。2016年特朗普上台后更积极地要美国企业,特别是制造业回流美国以避免美国制造业的进一步空洞化及就业机会的流失。特朗普甚至把公司所得税大幅调低到21%。对中国开展贸易战也可说是其再工业化计划的目的之一。
现阶段拜登政府虽然没特朗普那么激进,可也保留了再工业化,其大规模的振兴美国经济的预算也可说是再工业化的宏图大愿。
无独有偶,中国在2015年也提出了《中国制造2025宏愿》,目的是要把中国从一个制造业大国转型为制造业强国,也就是不再单纯依靠低成本、高污染、低工资和低资源价格的工业产品促增长与保就业,而是要把中国制造转化为智能化的中国“智”造,生产高增值的中高端产品。
德国人也在2014年提出了工业4.0的主张,法国最近也出台了要振兴工业的政策。
脱工业化观点逐渐受到挑战
显见,工业中制造业的地位已较前更受重视,本来按主流经济理论,一国经济发展的阶段就是从农入工,再从工入商(服务业)。越发达国家,其服务业在经济结构中的占比越高,通常发达国是70%或以上,美国更高达80%,学者把这个进程称为脱工业化,认为这是经济高度化的象征,是先进经济的表征;只是近年来,这种主流观点逐渐受到挑战,认为不可一厢情愿地认为脱工业化是自然的进程。
伸言之,有必要保住制造业在经济结构中的一定占比,因为保住制造业不仅仅是保就业,以免中产阶层萎缩,也是保经济增长与贸易平衡的必要手段。
历史地看,经济增长速度快的国家多是制造业增长快与占比较高的国家。原因之一在于制成品的可贸易性高,而服务业的可贸易性偏低(当然这是就整体而言),且制成品较易自动化与提高生产力,而服务业(视行业而定)一般上是较人力密集,故有所谓成本病(cost disease)的弊病,如零售、美容美发、餐饮等便是人对人,面对面的服务,不仅人力密集也难于自动化或因此在地性而难以出口赚外汇。
从好的方面看,因为是人力密集的,对人力需求高,可创造许多就业机会,可却因难自动化,生产力低而使一般服务业工资偏低(当然专业人士除外)。
实则,当代许多低端服务业(也是雇用最多人的)均倾向雇用钟点工,这类兼职性的低福利就业。在美国、日本、韩国等更有约1/4的就业人口是非正式员工,而是福利保障较差及可随时被无偿解雇的临时工。这也是致成社会经济不平等的主因之一。
从经济增长的角度看,由于一般服务业多被绑死在本国本土难于出口,也就失去以外需(出口)带动内需的动力。只靠内需而缺少外需的带动增速当然有所下跌。以中国和大马为例,大马在1987-97年增速年均可达9%或中国在2015年前年均增速也可达9%,出口是个重要的推动力。随著制造业在国内生产总值(GDP)占比的下跌,出口当然也下跌,进而钝化了增速。
大马在1998年后,增速从9%大幅下跌到约4.5%便与外资带动的出口型制造业撒资有关。许多外资如电子电器等劳动密集的产业便从1998年后逐步离马到他国去,如越南、印尼、菲律宾、缅甸等。这也是何以自1998年以来,上述国家的增速均快过大马的主因之一。
中国近年来的减速也与此有关。近十年来中国出现了一股制造业难搞现象,这也与中国强化劳动法与多次提高工资制有关。其后果之一便是,企业出走特别是制造业出走。
脱实向虚
此外,制造业难搞的后果之一是,出现了一定程度“脱实向虚”的趋势,特别是金融与房地产成了投资者与投机者所爱,炒股炒房也成了热门经济活动。这个现象也出现于1998年后的大马,突显出资金缺乏出路,只好选择出走或搞“虚化”。
1980年代的日本或2000年代的美国会出现泡沫与泡沫破裂便也与去实化有关。去实就虚的后果便是社会“务虚”之风渐盛。头脑灵活的人不再愿意实实在在地去创业打拼。服务业、金融业与房地产业也成了推动增长的动力。
从文化变迁的角度看,年青人的择业观念也出现了变化,特别是体力劳动已不再受欢迎(尽管工资可能较一般服务业高),以大马为例,体力劳动型职业日愈难请到年轻人。
伸言之,更多年轻人宁愿选择工资更低的,轻松的服务业也不要更高工资的蓝领就业,以致这体力或蓝领职业多被外劳填补。可以说,许多廉价外劳收入已高过许多本土年青人。这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
按理说,职业无贵贱只要是正当合法的职业便无所谓体面不体面之别;可当代许多高收入或中高收入国的年轻人,却有与前人不一样的择业观念。可见经济结构的转型不仅仅影响增长,也会影响人的观念。
在大马2000年时,制造业还占了GDP的约30%,可今天已下跌到约22%;与此同时,服务业占比日趋升高已高达56%,从就业角度看,约60%的就业人口在服务业,制造业只有约17%。这个趋势应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服务业在GDP占比上升到70%或更高为止。
同理,进入制造业的就业人数也会趋少,一方面是择业观的改变,他方面则是制造业因请人难而不得不进一步搞自动化。理论上,搞自动化是种进步,可还得看行业而定,对小微型企业言,自动化涉及了技术效率对经济效率的选择,也就是生产力是提高了,可若产量不够多,卖不了那么多,就未必合算。
更何况,自动化后也需要有技能更高的技术人员操作或维修。在蓝领技术人员严重短缺的情况下,自动化也是说易行难,这不仅仅是融资的问题。现在大家都爱说工业化4.0,可我们的教育与培训制度有否跟进?
对大马而言,制造业还要升级入更高增值层次才有竞争力。伸言之,要再工业化也是更高层次的再工业化。可要搞更高层次的工业化大马准备好了吗?
进而言之,由于技术进步与技术赋能的作用,也出现了不少综合农业、工业与服务业的综合性产业,如生物科技与医疗便不是单纯的农、工、服务业,而是集农、工、服务业于一体的综合性或整合性产业。
据此,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区分也有模糊化趋势(视行业而定)。可以说制造业与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如设计)的关系也日趋密切。这个跨产业趋势也是搞再工业化得关注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