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债不成经济,当前世界经济的一个基本特征是,公私部门债务高位积累,风险剧增,可吊诡的是,尽管债务高位积累,可这个债务驱动的经济,又缺乏动力;显见,举债推动经济增长,创造就业的方法,也已到尽头。不仅如此,还埋下了引发金融与债务危机的种子。
就政府债务而言,在2015年,发达经济体的平均政府总债务的水平,高达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4%!若以净债务(NetDebt)计算,也高达71%。至于新兴经济体,总债务水平高达44%;其中,大马高达54%,高于新兴经济体的平均水平。另外,低收入发展中国家,则居于约35%水平。引人深思的是,发展程度越高的国家,其总债务水平越高,是个坏榜样。其中一个主因是,越发达民主的经济体,其政客越趋向讨好选民,也就是趋向讨好而不是求好。这也是一个悖论。
油气收入逐步上升
按照欧盟的规矩,一个年度预算案的赤字,不应超过GDP的3%,而积累的总债务也不应超过GDP的60%,可多数发达经济体,均做不到这一点,如在2015年,美国的总债务占GDP的104%,日本是245%,意大利133%,法国97%,希腊是197%,即便是德国,也高达70%。可见,公债高居不下是个趋势。
在大马,就联邦政府(不包括广义的公共部门,如法定机构,政联公司,州与地方政府等)言,在1970年代,总债务占GDP的水平,大体上是逾40%,进入1980年代,则是逾80%,在1986与87年,更高达103与101%!后因大搞私营化,进入1990年代后,方逐步下降;在1993-96年度预算案,还出现小盈余,惟整体债务依然是40-50%。进入21世纪后,则又从2000年的35%,逐步上升到2005年的42%,2010年的49%,2015年的54%。这几年,也停留在这个水平。
在21世纪前10多年,油气收入在总收入的占比也逐步上升,在2010-2013年甚至占了总收入的约35%;只是,从2014年始,由于油价大跌,占比便逐步下跌到2014年的30%、2015年的约21%,与2016年的约15%。油气收入大跌,支出又不断增加,逼使政府不得不另谋财源,这就加速了增值税(Value-Added Tax)的出台。
2015年出台的增值源,大马称为物品与服务税(GST),也称消费税。不过,在欧洲与中国,消费税是指那些不鼓励人民消费的额外税,如烟酒税。在大马,也有人称这类税为罪恶税。GST能否真的解决政府的财政问题?我想,它顶多是治标而不能治本,而且GST也有弊端,如钝化经济增长与具有劫贫济富的累退税特性(Regressive Tax)。
GST钝化增长
伸言之,从效果、公平与可持续的角度看,GST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首先,从经济增长的角度看,增长的动力来源有3个,即投资、消费与净出口。在1970-80年代,大马的增长动力,主要来自公共投资,惟也剧增了公共债务;在1987-1997年这期间,动力来自投资与净出口;可自1997-98年金融货币危机后,增长动力已转向内需,也就是国内消费。
做为一种反周期的刺激手段,内需有其短时期的作用,惟因为自1998年迄今,都靠内需,久而久之,这个内需政策便失去其效用;因为,它加剧了公共与私人债务,特别是家庭债务。目前,我国家债已升到GDP的89%,可能是全亚洲最高,比发达经济体如日台韩新港还高。易言之,内需也走到内虚的地步,再催谷下去,随时会引发危机。在全球经济与贸易放缓的条件下,其危机度更令人担心。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出台GST只会钝化增长,使内需不能再做为振兴之策,可投资与净出口也同样不济,三个动力均失效。可以预见,大马经济的增长前景颇为有限。因为,余下的内需本已用老了,加上GST的钝化作用,市场更是加剧低迷。
从公平的角度看,GST会增加有钱人的储蓄,但却未必会增加投资。与此同时,中下层的消费力又受到打击。只能说,GST来得不是时候。从时机上言,GST应在经济处于上升阶段,特别是过热时出台,才是良机;因为,它会使经济降温,抑制通货膨胀。易言之,从公平税收与效益的角度看,GST是下策。
那政府又应从何处找钱?我想,最立竿见影的方法便是严厉打贪与透明化,公平化政府采购。若认真执行,这有可能为政府一年省下150亿令吉。这150亿足以抵消油气的收入损失,或GST的收入。
在2014年,政府收入中,有110亿与67亿个别来自销售税与服务税(SST)。若延续SST,到了2017年可能会收到约200亿。实施GST,到了2017年,预计也只是收到约400亿;也就是,只比SST增加约200亿,只要认真打贪,不就填补了。
不应从民间拿走财富
从长远来看,联邦政府财政的困境,其实在于纳税人数与数额太低,在2016-17年,个人所得税仅占总收入的约13%。在发达国如美国,在2012年,联邦政府收入中,个人所得税占了47%,公司税9.6%与社保税34%。大马则是公司税31%,个人税13%,GST预计17.5%,非税收入约17%。
可见,只有提高个人税的份额,才是可靠的出路。只是,这是个长期工程,由于大马面对三低,即低生产力、低技能与低增值经济活动的困境,不解决这三低,也无法提高个人税。因此,政府才从GST下手,可GST又是双面刃,有打击增长与劫贫济富的负作用。
此外,这个新税源,也可能起著资源的诅咒(Resource Curse)的不良作用,使政府认为,有了新税源,就不必认真去搞必要的改革。其实,政府若无能腐败,是不应把财富从民间转入政府手中的。若政府高效廉洁,而不是腐败无能,人民缴税也会缴得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