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习会(台湾版)或习马会(中国版),顾名思义指中台两岸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和马英九于11月7日在新加坡的这场会面,好些人抱著极大期待,好些人憋了一肚子看法。也有些人会说这是中国人和华人自己的家事,轮不到他人评头论足。其实只要不存狭隘思维与偏见,但谈无妨。

中台部分媒体,也包括大马华文媒体把这次“马习会”描述成分裂分治66年后两岸最高领导人首次会面,“历史性的80秒握手”。回顾历史,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国民党主席)与延安共军首领毛泽东(共产党主席)曾经有过一次会面,那是发生在1945年的重庆。毛泽东当时仍谦尊蒋公为中国统治者和抗战领袖,那不是两国领导人之间的会面,而是两个党主席之间的一场会面。

今天习近平和马英九,一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另一位是中华民国民选总统;一个是在位的共产党总书记,另一个是已经卸任的国民党主席;更不一样的现实状况是,他们只能选在第三国的新加坡会面,不能悬挂国旗,不能佩戴党徽,若与当初毛蒋会相提并论,凸显其差别与尴尬。

大陆与台湾之间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说简单因为经过66年演变,大陆台湾都已形成事实上的两个国家。所以如果大陆人和台湾人当真都有如此共识,问题早解决了。但目前情况不是这样,如果你问台湾人:台湾是不是一个国家?不论蓝营绿营,大部份的台湾人都会告诉你,台湾根本就是一个独立国家。但如果你问大陆人:台湾是不是一个国家?他们会说台湾只是中国的一个省。

50、60、70年代的中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到处可见这样一条标语: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在中国大陆的政治宣传里,从小学到大学的教科书里,总会读到诸如“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类的话。同样,在蒋介石台湾总统生涯的50、60年代,国民党也不断提醒中华民国民众要积极准备“反攻大陆”,甚至中华民国政府里的大陆各省办公厅建制还一直保留至今。

1974年中国被接纳进入联合国之后,中华民国台湾的地位便每况愈下。进入80年代台湾的国际空间越来越小,对台湾而言,汪辜会谈的出发点就是要改善两岸关系,为台湾尽可能争取一些国际空间。对大陆而言,借此缓和台海紧张关系是推动美国军事势力撤出亚洲及南海的一剂杜冷丁(镇痛剂)。

台湾也存在族群矛盾

在台湾以外,很少人知道和理解其实台湾也存在类似马来西亚这样的族群问题。在台湾,族群间依历史脉络可切为三块,最早的是生活在沿马来群岛大陆架末端的Formosa福尔摩沙岛(即现在的台湾岛)上的原住民;其次是17世纪后从大陆移民过来的闽南人与客家人,最后是1949年前后随国民党蒋介石从大陆撤离上台湾岛的外省人。

台湾原住民占台湾人口2.3%,属于弱势群体,这些年也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岛内最大的族群矛盾发生在较早移居台湾,目前以台湾人自诩的闽南、客家人与较后从大陆来的外省人身上。今天的绿营和蓝营,民进党和国民党,这样的政治分野正是这个台湾族群文化背景的投影。随著时间推移,年轻一代台湾人本应逐渐模糊掉这样的界线,无奈台湾岛上蔓延开的“新民主意识”在政客的操弄下,反而有将这种族群文化语言习俗差异政治化、人格化及语言暴力化的倾向。

说到马习会,说到台海两岸关系,如果不从历史角度来看,不从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的角度看,就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开的结。历史上,国共关系一直以来本质上都是你死我活。国共之间的敌我厮杀不仅极大地丰富了中国近代史,同时也对周边国家特别是东南亚国家造成深远影响。

国共内战从1927年一直打到1959年,除中间8年抗战,这几十年残酷战火造成包括军人、民兵和平民在内近7000万中国人死亡。目前在印度的达赖喇嘛西藏流亡政府,活跃缅甸70年之久的金三角毒枭,近期缅甸果敢的武装冲突等等,都是国共内战留下的冤孽。50-70年代马来西亚华文学校的内斗,也是国民党系列的马华公会与共产党系列的左翼组织之间疯狂角力的副产品。

中台难迁就意识形态

90年国共恩怨能由习近平和马英九在新加坡以“80秒历史性握手”的方式一笑泯恩仇吗?习马二人没能像当初德国人那样对战争历史做出诚恳的忏悔,丝毫没有表现出他们对过往国共两党为争夺国家统治权力而视人民生命福祉为无物的那份忏悔和担当。

马习双方没有流露半点诚意要甩掉或最起码愿意正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中华民国这两个实质存在的国体之间的历史包袱,他们无从自省和面对过去。在历史面前,几十年的硝烟战火与民不聊生全都是人家的错,是对方的错。这一逻辑始终深埋在中国人文化里隐而不露。

人所共知,台湾与大陆在国家体制与意识形态上早已渐行渐远。如今民主意识已融入台湾政治和民众日常生活,但专制意识在中国大陆相对文化大革命之前更趋保守和紧缩。这种大环境与大趋势下,台海之间的矛盾即便不在军舰战机上擦枪走火,未来因经贸活动及人员往来所引发的种种摩擦难免进一步加剧两岸人民的不满及负面情绪,香港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实例。

站在未来统一中国的起点,台海两岸依然没有找到各自的位置。实际情况比当年东西德、南北越、及现在的南北韩更糟糕。东西德最终自己相互拥抱,南越最终被北越武力征服,而南北韩在联合国框架下是两个平等国家。马习会上,习近平11次以同胞之称大打感情牌,而马英九那5点弱弱的主张,仿佛在向世界述说著台湾的悲楚和无助。

然而千里之外,蔡英文为何说这对“打断骨头连著筋的同胞兄弟”在狮城的会面,不是历史时刻,只是新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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