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两三百对她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换成台币也就是去一趟桃园机场的车资。就在此时,电话响了,海峡彼端传来的电话,一劈头就是问薪水,计算著回台湾的机票符不符合成本。我的心瞬间寒了,到底是甚么样的贫困可以让一个有房产有车有存款有退休俸的人对物质的匮乏可以如此焦虑?归乡的情感可以用损益平衡来计算吗?我怒了,伤心了,我想起了现代人的感情,亲情也好,友情爱情也罢,总是这么的锱铢必较,总是充满了损益平衡的量表。我挂了电话,沉到了座椅里。
大妈也沉默了,她瞬间转过头来安慰我,叫我别生气难过了。她说了,如果不是因为车程远,她愿意免费带我去她家乡采玉米采土豆,她开心地笑著,眼角的鱼尾纹在因为种地而过度曝晒的脸上灿烂的绽开。
我顺手把一个刚才买的项链拿出来送给了她。
她说,“是刚才在白马寺买的吧?”
我说,“是啊,便宜货,但是有师父加持过喔。”
她看见了项链,脸上显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很漂亮啊!你自己不戴吗?”
我说:“我买了两个,一个自己戴,一个就送给你这个有缘人。”
她说:“你给你媳妇吧!你应该有媳妇了。”
我说:“我?媳妇?喔,呵呵呵,我刚分手啊。”
她说:“怎么可能,你开玩笑吧!喔,你该不会是这样一个人来洛阳散心吧?”
我说:“不是啊!不是的,我就是放假了来走走。”
车子走到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该下车了。大妈说这里是新都会,你想找的咖啡店在这样的地方会有。还来不及下车,几个时髦打扮的都会女子便开了后座争相上车,一股香水味飘进车里,大声嚷嚷:“大妈,开不开啊?”大妈:“前面这位先生还没下呢!”
我跟大妈说了我该给你多少钱啊?大妈说:“没事的,你下次来再坐我车就行了。”我掏出了五十元给她,留了她电话,说了下次来就坐她车。后座的香水逼著我赶紧下车关了车门。我仿若逃难冲进了人声鼎沸的商场,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逃进了熟悉的资本主义景观却心里空荡荡的。我寻著熟悉的咖啡味来到一个安静的咖啡店坐在角落。沉静下来后,我拿出另一个项链,把它别在我在美国买的coach包上,我看著那颈链,想起了电话里方才那个大妈的电话。我的电话又多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这次对方不是青春猛男,不是可爱迪敌,但我却好想打这个电话,告诉对方,谢谢你!你让我体会了价值的意义何在,这颈炼虽然只有10元人民币,但是它却比我身上的coach包要珍贵许多。
回到郑州的途中,高铁上各式现代小铺林立,以“伊洛人家”为名,号招游客购买各种土产(以牡丹花为材料的特别昂贵)的小店所在多处。我看著这些银闪闪的大字,想像某种美好的与“伊洛人家”联想一起的古朴生活。“伊洛人家”已经变成了白花花的文化旅游资本,但我却在洛阳大妈的身上与“伊洛人家”的情怀惊鸿一瞥,谢谢你,陌生的大妈!
(下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