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日当午,泪血洒异土。外劳盘中餐,日日咖喱煮。
喜欢不喜欢,大马人文化价值已经缩水。孔夫子有句话我们常挂嘴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如今偏把自己不愿接受的东西,强加在外劳身上,坚决不让他们享有最低薪金!外劳是劣等人,生不逢时,是租来的赚钱工具,天生应该做牛做马。我们住著洋房,驾几辆好车,到台北购物,去东莞泡妞,谁有空理会他们,米饭与咖喱的日子算是不错了!
外劳怎么吃怎么住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没人举枪顶著脑袋逼他们来大马。这群外来寄居者在自己国家连饭都吃不饱,托亲拜友来“一个马来西亚”求份工作,祖上积德让他们有命赚马币,把钱寄回去养活一家老小。这帮猪仔竟不知足,敢在咱地头上聚众罢工。停工两天,损失比他们3个月薪水还多,简直骑在咱爷们儿头上拉屎,无法无天,还讲不讲平等!
没错,说的正是你!
外劳和国内低下层工人一样,是社会弱势群体。政府、资方、中介和媒体,常借法律、薪金、代理协议和劳资协议为工具,资本家残酷剥削他们的劳动,执法者肆意搜刮他们的血汗,中介商粗暴践踏外劳的权益,媒体更是先入为主,把资本家说成受害者,把外劳描述成无良暴民。
本来最低薪金是劳工政策中,为保障这群弱势群体最基本的尊严和生存需要,所制定的收入底线。15年前的1998年,由全国职工总会率先呼吁政府制定最低薪金制,并建议以900令吉为最低薪金起点。当年权霸一方的马哈迪政府和资本家穿一条裤子,对职总嗤之以鼻。
10年后的2008年,公正党在赢取雪州政权后,再向中央政府提出最低薪金诉求,同时把起点提升到1100令吉,视之为一项可实现的务实政策,却未附带任何实施细节的建议。
最低薪金在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已实施多年。各国所得税征税结构及起点不同,薪金是否包含如食物、交通、住宿、燃油等津贴也各有差异。加之国与国物价不一,政府非关税壁垒等因素,各国最低薪金核定标准自然有别。但是,站在人权角度,政府必须先工人,后资本家。
目前东南亚实行最低薪金的国家除大马外,还包括泰国、印尼、越南、柬埔寨等国。其中泰国最低薪金水平与我国不相上下,说明最低薪金不止是发达国家用以保护国民基本福利的立法措施,对较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而言,最低薪金的根本意义也在于让工人阶层能够有尊严地生存。
今天,全马40%的家庭月入少于1500令吉。130万本地工人,1/3月入仅720令吉,长久活在贫困线以下。1994至2007年,本地员工薪金实际增长率仅2.6%,长期处在低水平状况,人民亦苦受通膨压力。大马贫富悬殊几乎是东南亚之最,比中国和印尼还严重。
国民长期在低收入中挣扎,是国阵政府流失民间支持的主要因素,不然纳吉政府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声言派发更多“一马援助金”。反对党看死国阵政府担心外资受影响,不敢轻易拍板实行最低薪金,于是以关怀低下层人民疾苦为口号,将最低薪金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国阵政府。
在去年10月22日火箭一场《民联如何花人民钱》的论坛上,雪州行动党副主席查尔斯圣地亚哥说,民联讲要落实1100令吉最低薪金,国阵政府马上仿效,宣布在西马半岛推出900令吉最低薪金。民联给1100,国阵只给900,没有任何意义,许多工人早有这个收入。1100令吉才能提高生活水平,才有助于消除贫富差距,才可能减少大马对外劳的依赖。
结果,“最低薪金制”国阵讨论了3年,各方压力下,经反复策划运筹,2013年1月1日正式实施。法律刚生效,头个月的薪水尚未发出,中小企业老板便在商会撮合下,拉队到首相署请愿,那是第二周的周末。第三周,内阁同意外劳自付人头税;第四周,内阁溃退,住宿津贴也算在薪金内;第五周,内阁投降,展延一年实施。谢谢你,马华公会!
外劳权益谁维护?
一年后,谁做政府现在还不知道,谁说了算也不知道,工人的权益就这样泡汤了。
打开中文报,中小老板的反对声浪,淹没整个农历新年。
业者怒斥:员工和外劳基薪都增至900令吉,外劳竟从过去700令吉调升了30%!
业者挑战:农业、建筑业与制造业都靠外劳,最低薪金打击大,把负担转嫁消费者身上是活该!业者抱怨:公司虽调涨本地市场产品价格,但在国际市场交易的产品,因竞争而不敢贸然涨价!
业者表白:不反对增加本地人基薪,但不接受外劳也享有此待遇!业者投诉:最低薪金制条例下的900令吉基薪,不该不含业者租给外劳的宿舍和体检费用!
业者毫不讳言:公司肯定不再负担外劳宿舍,让他们外面租房,就让社会刮起外劳租房风吧!
业者、业者、业者……为什么问的都是业者?记者为何不去问问外劳,他们处境如何,工作条件如何,居住和生活环境又如何?中介和老板怎样对待他们?政府和执法人员对他们持什么标准?外劳又怎样看我们马来西亚人?他们内心世界想什么?他们最期盼的是什么?
试问,外劳的权益该由谁站出来维护?此刻,政党在哪里?NGO在哪里?当然,马华站资本家一边。那行动党呢?大家内心灰得只剩下双重标准了吗?历史难道真要这样不停地重演吗?
最低薪金有三层含义。首先是保障劳工的基本尊严和生存权利。其次是提升国民收入水平,扩大消费,推动国家朝向知识型产业转型。最后是让我国经济摆脱对外劳的依赖。不实行最低薪金就是变相鼓励使用外劳和剥削欺压劳工,大马终将因这伙资本家的贪婪而沦为一个落后国。因此,政府、政党、工商业者、媒体和社会都扮演著重要角色。在此经济链中,劳资双方尽管是对立的,但最低薪金的平衡点,非须建立在牺牲外劳尊严和基本生存条件的基础上。若是那样,人类和禽兽有什么两样!
对工人和外劳而言,今天更残酷的现实是,他们的贫穷也成了政治博弈的筹码,被人投来掷去。原本由民联提出的最低薪金制,国阵赶在第13届大选之前效仿落实,却遭遇中小企业老板集体施压。最终,看在选票份上,国阵政府以押后执行来安抚资本家。而曾经大声疾呼1100令吉最低薪金制的民联,在资本家的选票面前,最好的表现也莫过于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