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马来文献记载,柔佛的边佳兰已经有200多年历史。在这个三大族群共同生活的靠海小镇,当地居民主要从事渔业和农业,而旅游业及闻名的龙虾饮食业也是重要的经济活动。
首相纳吉上任后提出经济转型计划(Economic Transformation Programme, ETP),边佳兰海域因发现油田而成为重要的经济发展基地。当国家石油公司宣布征收边佳兰7个村落的土地用以推行“石油提炼和石化工业综合发展计划”(Refinery and Petrochemical Integrated Development, RAPID)时,掀起了这几个海湾居民心中不安燥动的浪花。
在1700亿令吉投资额的RAPID计划下,边佳兰将兴建深水码头石油终站、石油储存基地、提炼厂、轻油裂解厂、22座石化中下游工业等。这么庞大的石化发展计划,需要征收或受影响的土地面积高达2万2500英亩(约9000公顷),牵涉7个村落的900户人家或是2000以上的人口。国油除了要搬迁居民外,还必须征收农地、工厂、学校、神庙、伊斯兰教墓地、华人义山、伊斯兰教堂、祈祷室、诊所、民众会堂等。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搬迁清单,就会发现这个“为发展要搬迁”的计划完全把边佳兰居民从日常生活中的家庭、工作、学习、宗教信仰、文化习俗等抽离出来,把一个生活机能完善的社区连根拔起。
为了大型经济发展计划,政府需要征收居民世代安居的土地,这不是史无前例的个案,就像中国的地方政府也征收土地用以发展或扩充城市(注意:引来许多层面争议)。不过,人民有权利要求政府在一切征地和再安置计划进行前,必须配合在地居民做出完善的调查、环境和社会冲击评估,咨询民意、考虑及纳入居民的想法或意见至发展的规划设计案。然而,我们看见一个大马政府推动RAPID计划而展开的征地及再安置计划时,却是那么地粗糙和草率,无视在地居民的声音和权利。
首先,政府征收土地应该要咨询在地的民意,随时更新及公布计划详情。但边佳兰的征地程序是不透明与不合理。例如:政府公布RAPID计划的详细环境评估报告地点,不是在民众会堂、学校或是任何居民易接近之处,而是选择设在柔佛新山的警察总部。新山距离边佳兰即远,而警察局也不是一般人“可亲近”的地方,让人置疑政府对民众释放诚意的程度。这份报告将在6月8日至7月8日展出,民众提呈意见截止时间是7月14日。但民众尚未提呈意见和有可能因此而调整计划蓝图时,只见戴乐集团(Dialog)已经如火如荼进行著填海工程。
政府在赔偿金的做法上也让人疑惑,像今年3月就有渔民透过报章投诉他们受到政府误导而签下合同,事后发现那3万令吉不是“红包”而是赔偿金,有的渔民则是被告知可获得1万5000令吉的特惠金,但他们签署合同后将不能在三湾至头湾海域内捕鱼。光是渔民赔偿问题,就已经出现不同的赔偿数额和认知差异。更别说期待政府可以细致地评估渔民、农民或居民等不同领域人士受影响的程度和赔偿金额(而且钱不代表一切)。
居民能得到什么?
其次,首相署副部长拿督迪温马尼在国会下议院休会演词时指出,柔佛州政府安排了约387公顷靠近五湾(Teluk Ramunia)和800公顷靠近哥打(Punggai)的土地作为安顿区。在RAPID计划下征收的土地约9000公顷,政府意欲以1100多公顷来启动安置计划,这种“以大换小”的处理手法如何服众?
四湾岛居民沈茂山指出,他们住的房子一般约3000至4000平方尺,而政府在七湾岛新建的示范屋只有1000平方尺。大湾村民纪美美对媒体说,那一带都是新村屋,房子面积很大,且持有999年永久地契。她说每逢传统佳节时,亲戚朋友都会回来小聚。政府提供的新房子“一丁点”大,根本容不下大家。纪美美坚持不搬迁到别的地方,因为那是她祖屋、是她的老家。
从赔偿制度不透明、资讯不公开等,我们对政府的执行能力感到失望,而政府信誓旦旦提出的搬迁配套,则是视边佳兰居民为一个大型计划下的棋子,可以随意安置挪放,并没有考虑人民真正的生活需求。
柔州大臣署石油与天然气单位首席执行员亚兹对媒体表示,为了搬迁居民,政府提供一个完整的搬迁配套,包括以地赔地、金钱赔偿、津贴购屋或店屋、提供新的义山地段、伊斯兰墓地、油棕和捕鱼业新地点等。这个看似合理的搬迁配套,其实并没有考虑或重视社区居民原生的情感依附问题。
就像大湾村民纪美美所说,那是她的老家,是自小生活记忆的所在──工作劳动、亲戚朋友、邻居、边佳兰的海、农产品、海鲜、祖先坟地,这些情感记忆不是重新搬去一个新的地方就能重新获得的。重新安置不是像电脑操作一样,copy and paste就可以分毫不差地把7个村落的居民迁到实地比例小好几倍的新社区。如果居民(特别是老人和小孩)无法适应新的居住、就业或是求学环境,谁来负责他们的经济和精神损失?他们究竟可以在RAPID计划下得到什么?
一个好的国家经济计划,应该是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让我们生活安居乐业。政府一直强调RAPID计划可以创造多少亿的国民总收入、多少千万个工作机会,但我们还没有看到这些美好成就前,已经从草率和粗糙的征地及安置计划中失去信心,因为我们只看到了政府强调资本的获利,而边佳兰的马来人、华人、印度人、渔民、农民、旅客、先人坟地、龙虾、红树林,你们统统被归纳成“请你牺牲吧,为了下一代”的壮士行列,可是RAPID后,我们还会有健康的下一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