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麻坡武吉巴西(Bukit Pasir)是一座人口过万的市镇。这一座市镇的历史有多久?根据历史记载麻坡于1884年进行开发,武吉巴西距离麻坡市7英里,距头条港2英里,当时很可能是头条港的腹地。
在武吉巴西方圆两英里范围内,有三条麻河的支流即拉雅河(SUNGAI RAYA),得拉河(SUNGAI TERAP)以及慕布都河(SUNGAI MERBUDU)流经过该处。这些小河可通舟辑,也有灌溉功能,所以武吉巴西是个适合种植的地区,很可能在19世纪末就有人在该地进行种植活动,至少比华人更早到来的爪哇裔移民已在该地区耕作。
当时在甘榜居住的爪哇裔马来人很可能已在武吉巴西定居超过一个世代。有趣的是,一个世纪前武吉巴西的马来人和华人之间如何进行互动,南来的先辈们有一大部份还是文盲,华巫之间两大社群是如何交谈与沟通?
虽然在民国十五年(1926),新加坡的正兴书画公司已发行了一本《华侨必读—巫来由通话》,里头即是用闽南话来读出马来文的单字。例如“正月”读作“武兰沙株”,“二月”读作“武兰赖”,“五月”读作“武兰里马”。但对于在乡区谋生的华裔先辈而言,缺乏正规教育可能在基本的中文读写都有困难。
武吉巴西华裔先辈如何学习马来话无从了解,但很早即已掌握基本马来用语即是事实。在永德公冢记事簿的首页即写道:“幸喜柔佛老缎舅准此山为冢……”,其中的“老缎舅”即是老TUANKU(君主)在闽南语的读音。
第一代南来者当中肯定有少数读过书者,这些人是地方上仰仗的社会领袖。举凡家书代笔、地方上管理坟山、学校等机构的事务,都由当时比较有学问的这些社会贤达负责。另外,能够与马来社会有所接触者,就是在涉及商业交易的经济活动上。
橡胶大面积种植时期始于20世纪初,可以推断武吉巴西在19世纪末可能种植作物以槟榔和木薯为主。按照《南洋名人集传》的记录,提及先辈们不少收购槟榔为业的案例。相信居住在甘榜的马来人与华人进行这类农产品交易的过程中,让华人掌握了使用马来文沟通的基本用词。
华巫接触点
过去华人勤于劳作,开发森林种植农作物和橡胶,在到树胶园、果园或油棕园劳作时,也经常会途经马来人的聚居处,因此很容易结识到马来朋友。70年代整个武吉巴西镇90%的房子仍是亚答屋,华人家庭每隔三几年就需向马来人购买亚答片来更换屋顶。编织亚答片是一门手艺,我印象中在70年代的武吉巴西只有头条路上只有马来家庭会制作亚答片。
亚答树一般长在河岸旁,其叶子除了可做为编织亚答片,用来做为屋顶遮阳挡雨之外,也可是麻坡美食OTAK-OTAK的包夹原材料。基于原料取得的方便性,亚答片编织的手艺只在河岸旁的家庭传承。我想,亚答片的购买与交易,也是华人和马来人日常必须接触的途径。
另外, 武吉巴西镇上已有华人在二战前开设树胶收购店及杂货店,这两种商店是马来同胞最常光顾的店面。在武吉巴西的马来甘榜,马来同胞几乎都拥有自己的土地,割胶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活动。收割胶汁制成胶片经晒干后就载去树胶收购商那里卖钱,然后再到杂货店买点米粮和日用品。
在70年代之前,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富裕,因而不论那一个族群,生活窘迫之下都和熟悉的杂货店建立赊账关系。这建立在彼此信任对方的一层关系。一些地方的树胶收购商同时也在胶店旁开设杂货店,收顾客送来的胶片,结算后就直接到杂货店扣账,把树胶买卖和杂货消费捆绑在一起。许多华人传统杂货店是靠马来人的光顾才得以支撑。
地方史的勾勒,不仅仅要说明华人在这块土地做了那事倩,更应平行将邻近的马来人在同一时间的活动也进行梳理。我家乡的马来同胞以爪哇裔为主,但一般年轻的华人却不知道这么一回事。爪哇人以勤奋著称,华人树胶收购商最爱雇用爪哇人从事那些需要搬运粗重物品的劳力活。这是我们当地人对爪哇人的一点印像。遗憾的是华人没能从他们身上习得爪哇话,主因是生活的交集太少,族群生活空间分隔所致。
武吉巴西的马来人在甘榜落户的时间应该比华人在地方开埠的时间还早。而且,他们依附在土地上的谋生方式鲜少再迁徙。因而甘榜马来社群的亲缘纽带和福建和广东乡下宗族社会组织应该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因文化不同,马来传统社会的社群谱系是如何开展的,我们仍不了解。这是未来历史学家、人类学家要努力寻求突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