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所秀的恩爱,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凯文·裴莱诺的《迅猛的力量》(台北:远足;2019)笔记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关系,正是这么一回事。背地里他们经常吵嘴,“夫妻俩都躲闪著另有外遇的传闻”。
第一夫人有一回甚至哭著逃出家门,向外国大使倾诉:委员长开枪,击毙她的一只爱犬。宋美龄当时显然是心怀恐怖。凯文说,宋援引了一首唐诗转达了自己的处境:“欲杀骑者,先射其马。”(页190)
置喙英文原典所载,参照林源贵中译的文句,此处的译本恐怕有所失误了。宋美龄所言,想必是杜甫那一首经典的〈前出塞九首·其六〉之诗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顾及来自国际社会四方八面的压力,蒋介石未必敢于心生杀意;但是,巨石压顶,宋美龄确实力有不逮。凯文说:她从来不是能熟睡的人,常会在半夜打电话找朋友;多年来一直有作噩梦的毛病。
当日本侵略中国甚热之日,宋美龄有一回梦见有个房间门上挂著她的名字,她在房里看得自己一身白衣。一个面孔狰狞的男子举起手,双手各持一把枪朝她靠近,她惊叫一声,就醒了。
说是醒了,其实不然。那些日子,宋美龄心里始终冀望山姆叔叔可以出手,提供兵援和军备。然则,杜鲁门总统务实得很,重申他的政府“不能帮助不肯尝试帮助自己的人”。(页259)
总统之言,虽然苛刻,不失其真。宋美龄最终还是不得不黯然回到她的中国,在台湾陪同她的夫婿度过最后的岁月:“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并且相信全能的上帝,我们会继续奋斗。”(页264)
那是1950年1月8日的中午,宋美龄坐在里弗代尔家中的客厅,广播她的告别演说。时光荏苒,倏忽70年。她惊艳的一生,都已遽然过去;录影什么全留不住,她的风光也是。读到这里,马智礼想必释然眼下自己的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