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国家∕民族∕文明兴衰荣枯,向来是史学家与政治经济学家,很感兴趣的课题。不同学者,也提出了各种不同的理论,如汤恩比(Toynbee)所提出的挑战─回应论,也就是,能否有效回应,内外在环境变化的挑战。
最近,政治经济学界则流行讨论一本畅销书《为何国家会失败》(Why Nations Fail)。这里的Nation,既可指民族、国族,也可指国家。根据两位作者Acemoglu与Robinson的说法,盛衰荣枯,取决于其政治经济体制,是榨取性(Extractive)还是包容性(Inclusive)。(原书2011版)
榨取性政权,是种依靠非生产性与不公不义的权力垄断,来巩固政权的体制。这种政权不仅会榨干人民与国家的资源,也会抑制人民的进取心。19世纪时,知名的马来学者文西阿都拉(Munshi Abdullah),便曾在其游记中提到,马来人的落后与无知,并非天生的,而是由缺乏生命与财产保障的政经体制致成的。也就是,是榨取性的体制与政权,抑制了他们的潜能,使他们无法摆脱贫困落后的困境,而掉入了恶性循环(Vicious Circle)。
至于包容性或广纳性体制,则是一种能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激发人类上进心,奋斗意志,及促进创造性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进而利用这创造性破坏历程,所发出的动力、能量与机会,来持续更公平,更具创新力的良性循环(Virtuous Circle)的体制。历史地看,英国是最早出现这一包容性体制的国家,如17世纪的光荣革命(Glorious Revolution),使君主权力受到制约,更使权力从君主专制转移到议会。这个君主立宪制与议会民主制,也为产业(工业)革命,及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制度条件。
伸言之,政治多元主义(Political Pluralism)与人人一律一等的法治精神,是包容性体制的必要条件。没有权力与资源的多元分立与制衡,没有可靠、可信赖的法治精神,就无法产生对掌权者的有效究责(accountability)。只要究责缺位,统治者∕治理者便会无法无天,制定恶法来巩固权力,固定化既得权益集团的榨取性,搞得民穷财尽、民不聊生。
释而言之,一个国家要兴隆发达,必须有一个健全的体制与正面的,可引发人类上进心的激励(Incentive)机制。如此,人民才会努力学习、苦干、积累、投资。说白了,就是要让人民有盼头、有熬头、觉得付出是值得的、有保障的、公平的,值得做出生产性的;长远的规划与投资。反之,榨取性政权就会引发短期主义,抢了、掠夺了就走的不顾后果的行径。
不难想像,若一国的掌权者多是掠夺性(Predatory)的短期主义者,全国上下都不会从事长期的、生产性的事业。这样的国家自然是失败的国家(Failed State)。因为它根本无法发挥孙中山所言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货畅其流的良性循环。
至于要如何把榨取性体制,转型为包容性体制,则涉及了文化、制度设计、制度创新、国际环境等条件。从长远来看,包容性体制的可持续性,也取决于政治多元主义、法治及有效的、不懈的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