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久执政的政权,何以会发生政权动摇,甚至是垮台的可能性?理由当然是多重的,若要用一句话来高度概括,便是正当性危机(Legitimacy Crisis),由此而衍生了信任危机、治理危机与权威危机。也就是,人们质疑这个政权的正当性,不再自觉自愿地认可与支持它。
所谓正当性,一般也译为合法性,惟其深意不止于合法性,而较接近合资格性,且至少是三重意义的合资格性。
(一)合法性,也就是政权的取得,得合乎法律依据;若否,便是不正当的政权,心虚的不稳定政权。在传统社会,权威(Authority)的取得,可能来自传统的习俗或宗教规范,如世袭继任,君权神授或天命观(即天子奉天承命统治国家);惟在现代社会,政治政权的取得,已日趋法理性(Legality),也就是依据既定的法律程序(通常是宪法)取得,如经由自由、公平、透明、定期的公开选举;传统的中央集权君主制、世袭贵族制、寡头制等,基本上已在世人的眼中,失去合法性,或成为少数(如汶莱或沙地阿拉伯的君主∕苏丹母亲任制)。约言之,民主选举已几乎成为普世标准。
(二)合道德性,也就是政权的运作,必须合乎一般成人的正常伦理规范。就此点言,不同的社会,可能会出现较大的差距,如在盛行恩庇政治(Patronage Politics)的东南亚,可能会较著重上下级间的施惠与报恩,而在成熟民主国,公私间的界限会较分明,也有真理先于人情的道德观。
(三)合利益性,也就是政权的职能与目的,应与大众利益基本一致,也能合理地实现人民的合理期望。简单说,就是能够拿出合理的成绩、政绩来。在发达民主国,政治较偏向世俗的现实、物质利益,若无法达标就得走人,无人情可言;惟在新兴政权,若这政权曾有过重大的历史贡献,则可能可以靠“吃老本”(过去的功绩)来推迟正当性危机,如现阶段的非洲国大党(南非的ANC),虽政绩常年不佳,却依然可稳住政权。之所以,一方面是人民对其尚有感恩之情,他方面是,这个政权用施惠手法,如有千多万人领福利金来稳住人心。
同理,印度的国大党,能在1947年至1977年稳住政权,也是靠吃过去争取独立的功绩(老本)来延续政权;惟,这仅能推迟,而不能逆转形势,可以说是种消极的正当性。
在大马,巫统能长期执政,自有其多方面的因素,如不公平的选区划分、3M(金钱、媒体与政府机关)等,但也有微妙的心理因素,如选择性,或更正确地说是用蒙蔽性的手段,来诱导乡区马来人,相信巫统,是其正统的保护者,外加上乡区马来人的封建心理,与各级领导的强制或半强制性说服,遂稳住了乡区马来票。只是,随著民智渐开,信息更为畅通,及民联的努力,这些蒙蔽性诱导,已渐失效。在这种情况下,巫统就得增强其合道德性与合利益性的成份,来巩固其正当性。只是,就巫统的政治生态言,要提高合道德性与合利益性,恐非易事。这也是何以首相纳吉要走讨好而非求好捷径的因由。性质上言,这只是种缓兵之计,能否治标尚待观察,却肯定不是治本之策。比方说,钱派完后,国民的生产力与竞争力并未提升,无助于强化国民素质与国家体质。
正当性危机,也有至少3个层次,一为当局层次,也就是现掌权者,领导层的正当性危机;二为体制性危机,也就是对国家宪法与制度的正当性,产生质疑的危机;三为共同体的危机,也就是涉及国家认同的国家统一与认同的危机。现阶段大马的正当性危机,则基本上是当局层次的,也就是现领导层的正当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