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的传统花布,在经过时空的距离后,反被激发出新创意和花样,使花布成为前卫的作品,让古老的回忆重新跳跃。
在台湾“彰艺坊:偶相与花样工作室”里,大红花布的包包、抱枕、灯罩、书衣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原来,“很俗”的阿嬷花布可以这么青春!“花布让人觉得‘很俗’,是因为早期在台湾大量、重复性被用在日常生活中,像是棉被、床单、门帘、窗帘、婴儿尿布等,没有新创意、新花样。”“彰艺坊”创办人陈宗萍说。
台湾花布在传统老布店俗称被单布或花仔布。“被单布”主要指它的功能为棉被被单;而“花仔布”则来自印在其上,以花开富贵的牡丹花为主,辅以其他花卉与各种图案,五花十色的纹样。
一直以来,人们谈到“台湾花布”常局限于那些为了当做被单布使用而生产的印花棉布。虽然这些被单布也可能会被当成窗帘布使用,但市面上还有一批窗帘布专用的斜纹厚棉印花布,它们和印花被单布一样花样百出,同样拥有深具台湾特色的花样。从1950年代开始,花布的广泛使用导致印花窗帘布和被单布形成一种“传统”的风格,具有某种长期不变、特属台湾的花样设色。无论是称之为台湾花布、传统花布、老花布、阿嬷的大花布、被单布、大红花布、传统窗帘布等等,它们都是“台湾传统花布”。这些称呼让一般人对于“台湾传统花布”的认识一直停留在“怀旧”阶段。
装公仔袋子 意外受瞩目
舍不得让花布长期处于这种定位上,陈宗萍将花布与布袋戏偶结合,使之成为新的文创。她的丈夫是“彰艺园布袋戏团”的第三代传人陈羿锡。1989年,陈羿锡受同行之邀,开始进行传统布偶的修整与制作,“主要是因为解严之后,台湾社会有一股‘复古、寻找老台湾’的氛围,所以想要回头去做正宗、传统的布袋戏偶。”陈羿锡说,经过几十年的断层,会做戏偶的台湾人已如凤毛鳞角,最后业界找上了还保存古法的彰艺园,他就此投入传统布袋戏偶的制作。
1996年,彰艺园开风气之先,在诚品书店设立戏偶专柜,引发外界关注。陈宗萍创新设计,把“阿嬷的被单布”设计成时髦的包装提袋,里头装的就是戏偶公仔,“结果好多年轻女生来我们的专柜说要买花布提袋。”陈宗萍笑说,提袋本来是附属于戏偶的非卖品,却意外地引起消费者对此的兴趣。
这引起陈宗萍的好奇:台湾花布到底是什么由来、有多少花色和设计?她说,“布偶戏台下都会围一圈布,俗称‘戏围’,我一看,那不就是阿嬷在用的被单布吗?”陈宗萍说,既然被单花布可以这样用,那一定有其他更多地方可以使用,跳脱原来使用的范围。
坚持手制闯国际
“彰艺坊”随处可见色彩鲜艳的包包,尤其是花布书包,连男生都爱。“在法国看到用花布制成的作品,非常耀眼夺目。尤其是小女生背著花布包,活泼可爱的模样,让我决定要帮女儿做个书包,没想到却受到朋友的喜欢。”陈宗萍表示,透过产品的转化,就连西方的圣诞老公公,都穿上了有台湾味的阿嬷大花布,使得台湾花布不再是传统花布,开始有了丰富多样的文化性,也变得年轻。
从布袋戏出发,与花布结下不解之缘的陈宗萍,希望以设计拉近人们与台湾花布的距离。对于花布的作品与文化本身,她认为“与其说台湾花布产品是一种创意设计,不如说,它是一种自然的、能让我们依靠的东西。”很多外国人甚至会当成台湾土产带到海外,就在口碑和产品吸引力这种自然交流下,二十多年来“彰艺坊”拥有许多固定收藏者,更深受外国人的肯定。
陈宗萍坚持以手工制作花布,“传统手工艺作品就是要限量生产,需要严格要求,把创作端的设计开发做得圆满。若是采大量生产,只会本末倒置地让创作变得稀薄。”
她强调,走创意的产品,都是一种时间与能量的累积,如同一部好电影、一首好的曲子,都需要“慢活”,只有能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再释放,才可“回到最初,认识自己”。
布画容纳大世界
陈宗萍指出,台湾花布很早就体现了普普拼贴艺术的风格,走的是混搭风,“图案广纳各种不同时代的世界艺术风格元素。”所以,如果在一块花布的小碎花旁边,赫然出现一座俄罗斯古堡,或是在一丛丛华风竹林里出现一只只彩色的小鹿斑比,也不要感到意外,“一块小小的花布,就看得出花布早已懂得要把世界融入其中。”
台湾花布是近年常见的“台湾意象”,举凡官方活动、文创设计、伴手礼处处可见,发展空间略大。“希望让花布成为更有能量的累积,可惜个人工作室的发挥有限。”碍于人力资源不足,生产的作品数量有限,陈宗萍希望有年轻又有规模的设计公司结合,给予花布更多有力的创作生产力。
没有收学生的陈宗萍指出,手工艺的经济效益慢,除非真有心、有兴趣的人,会自动来学,否则很难招收学生。她也感叹,因为工业进步,国家政策、学校教育,以及民众本身都不在意艺术人文的教养,也无法重视传统手工艺的教学,而传统工艺要谈传承,就是持续做下去,当然还需加入新创意,只有活力才有新生命,艺术才可传承。
越是流行越窄化
目前彰艺坊最受欢迎的作品是由台湾花布所制作而成各种商品,从文具到家饰、包包等,种类繁多。戏偶的部分从诚品撤柜后则已渐渐减少产量,改做依订单制作的精品订制品。
无论是自家摆饰或送人做纪念,戏偶确实是深具台湾特色的选择之一,除了戏偶是手作之外,每一尊戏偶都各有其典故与传说,值得收藏。然而,陈羿锡也担心会制作传统戏偶的师父愈来愈少,“可能就只到我这一代了吧。”言谈间,他不胜唏嘘。
另一厢,台湾花布早已“大红大紫”、受欢迎的不得了,照理说没有失传的危机,但陈宗萍同样颇有感慨。她说,近年来文创产业大量使用台湾花布做为创作元素,但用来用去总不脱大红牡丹这类图样,“愈流行反而让花布愈窄化了。”这是陈宗萍忧心的地方。
“其实,台湾花布具有多元多样的有机生命,累积沉淀的美学是非常丰富的。”陈宗萍说,期盼我们循著文化、历史、美学的脉络,为台湾花布创造更精采的、更新的“花样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