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伊斯兰党PAS(旧称PMIP),可能有不少人会把它与刻板、守旧、食古不化、原教旨主义,甚至是极端主义联想在一起;可事实上,这个政党也有其变与不变的一面,或更准确地说,其基本原则可能变化不大,可其做法、策略,却倒是颇能与时并进的,如近年来提出的全民伊党(PAS Untuk Semua)、全民公正(Keadilan Untuk Semua)或福利国理念等,均令人耳目一新,也令人另眼相看。看来,世俗政党如巫统、马华公会,恐也得向其学习,提出全民巫统或什么的。
众皆知,政党存在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取得政权,以便把其意志贯彻于公共政策上;而在以民意为主的民主国家,要取得政权,就难免得在一定程度上迎合多数,甚至可能是为了见票眼开,而牺牲其创党原则。比方说,巫统便指责,伊党提出福利国理念,是放弃了伊斯兰国的斗争目标;惟伊党则说,福利国是充实伊斯兰国的手段,也符合《古兰经》的教义。易言之,福利国既是手段,也是目的之一。
有关伊党创党以来的不同阶段的变化,伊党的国会议员Mujahid Yusof Rawa最近出了2本书《朝向新伊党》2011,及《激活伊党》2012,书中把伊党这61年来的历史划分为3个阶段,或称为学习曲线,即S曲线。
(一)1951-1982。书中著重讨论AsriMuda(1971-1982任伊党主席)掌权时的基本特征,认为这时期的伊党负有民族包袱(Bebanan Bangsa),较民族主义,对伊斯兰的重视不够,且爱搞小圈子、裙带关系、朋党主义等。1973-77,尚成为国阵的一员。
其实,1982年前的伊党,基本上是个打著挺起宗教,振兴民族口号的宗教民族主义政党。政治学者Gordon Means甚至说它是个“泛伊斯兰宗教政治理想驱动的极端马来族群本位政党”(见《大马政治》一书1976版,页226)。大体上言,这时期的伊党,比巫统更民族本位,如反对给予非马来人出生地(Jus Soli)原则的公民资格,要非马来人认可马来人的主人地位。
(二)1982-2010。这是个标榜宗教师领导(Kepimpinan Ulama)的时期。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变化,一方面与AsriMuda的腐败有关,更重要的是,世界范围内的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影响,尤其是1979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成功,大大地激励了伊党的改革动力,甚至在党内产生了伊朗派,惟伊党依然坚持议会斗争,而非伊朗式的革命。
在组织方面,也形成了新的,由15人组成的宗教师协商协会(Majlis Syura Ulama),其领袖则称为精神导师(Mursyidul Am)。
这个并非党员全体选出的最高权力机构,其权力甚至高于中央代表选举产生的中央工作委员会(其行政首长为党主席)。这个制度设计,也反映出其受伊朗的影响。
就政策面言,则相对软化了其严格的马来中心主义,而强调,本真的伊斯兰体制,是可以保障非穆斯林的权益与安全的。在Fadzil Noor当主席时(1989-2002),它也给人一种温和伊斯兰的形象。此外,在这时期,不少伊斯兰运动分子,如ABTM(大马伊斯兰青年阵线)的活跃份子,如Fadzil Noor、Hadi Awang等也抱著复兴伊党的抱负加入伊党,终而当上了要职,这些领导,也较前更著重伊斯兰教育活动,以便深化党员的知识与道德修养。
国外伊斯兰政党崛起
(三)2011后的变化。这是个开明派与专业人士更受重视的新阶段。按作者的说法,为了更上一层楼,伊党应朝4个方向深耕,即伊党的国民化;多元族群化;领导层多元包容化;及强化人力资源。
所谓国民化或全民化(Menasionalkan PAS),有几层意思,而不仅仅指从一个地方性政党或族群政党,转身为全国性/全民政党,也包括调整心态与认识,如依据国情,在联邦宪法的框架内运作,不再视联邦宪法为有背教义的世俗宪法,也不再拒唱国歌或拒挥国旗等,也要求伊党从全民的宏观角度来看待课题,如对扶贫政策,应从需求(Keperluan)而非族群的角度来看。
至于多元族群化,其实,早在1980年代,便曾设立华人谘询理事会CCC。依我看,由于非马来人穆斯林占了人口的近7%(其中华人有6万余人),突出多元族群,多样性(Kepelbagaian)与多元领导,应有助于强化伊党的全民化;惟,这也可能引起某种程度的反弹,就如其党内依然有人突出马来人团结的课题,及伊巫会谈的各类是与非。依我看,伊党是可打出多元文化伊斯兰(Multicultural Islam)的口号的。这不但符合大马的国情,也符合教义,如《古兰经》便有言“众人啊,我确已从一男一女中创造你们,使你们成为许多民族与宗族,以便你们互相认识”(第49章,第13节)。这个多元文化伊斯兰的理念,应是很有号召力的。
如何看待这个新方向?我想伊党内有人明确地提出这些该努力的方向,并非偶发的,而有其内外与远近因素。从国内因素看,从巫统/国阵角度看,最好是伊党党一成不变地成为极端的马来村落政党(Parti Kampung),这样巫统便能如释重负,高枕无忧,可伊党则可能式微;因为,大马的居住与职业形态已非往昔,人口也大量流向城镇,若伊党依然以乡区马来下层(有点阶级性)为对象,只能是自我设限,瘦了自己,肥了巫统,实为智者所不为。
从外因来看,土耳其公正与发展党(AkParty)的崛起为执政党,为其他伊斯兰政党,如突尼西亚、摩落哥、埃及、大马等,提供了新模式;而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最近的崛起为执政党,甚至为总统,更为伊党注了兴奋剂。
这些政党如Ak Party或埃及的自由与公正党(FJP)能崛起为执政党,走的是温和民主斗争的路线。他们并不强迫人民接受严厉的伊斯兰法,反而著重政治民主空间,自由竞争、经济建设、福利、良好治理、反腐倡廉、全民政党,甚至自我标榜为保守的民主派或伊斯兰民主派,而非急著打造伊斯兰国的激进派等,难免会影响到伊党的政策与纲领,如出台福利国口号与文件,便是与时并进的识时务的一例。
从政党竞争的角度看,若伊党也能朝著埃及的自由与公正党,或土耳其的公正与发展党路线走,突出自由、公正、发展、福利,甚至是打出多元文化伊斯兰的口号,应会冲击到老牌的族基政党如巫统与马华公会。至于伊党的新路向能走多远,就看第13届大选的结果了。说起来,行动党也是在尝试走全民化的路线,不论第13届大选的成绩如何,行动党恐怕还得坚持不懈地走这条(Menasionalkan DAP)的路线;毕竟,华人的人口正在递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