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联主导的112人民崛起大集会，榴莲台做了全程实况直播报道。这次集会与709和428的经历很不一样，默迪卡体育场周围未封路，未见红头兵，也未见水跑车。警察没动粗，集会者也很自律。一切顺利平淡，散去时人们一路欢声笑语。
709不说也知道，那是令人兴奋刺激的一场示威，目标是走向默迪卡体育场。当天警察封路，参与者吃尽水炮催泪弹。多数华裔是第一次，都带著惶恐心理上街，不知将是怎样一场对峙和冲突，会不会伤，会不会流血，会不会遭逮捕。离开街头，泪水、愤怒、谴责狂烧了整整3个月。
428不同，上次示威洗礼后，恐惧感逐渐消退了，很多华裔蠢蠢欲动。那天下午4点，榴莲台已完成4小时现场直播，净选盟主席安美嘉宣布集会结束，一切即将平淡散去。突然从贾米尔清真寺方向传来催泪弹枪声。因有人跨越栏杆，警方发射催泪弹驱赶而引发骚乱。
不仅如此，在另一边律师公会方向，警方也向民众发射催泪弹和水炮。1小时内，逮捕了几百名集会参与者。不过，这次集会波浪，一个半月之后已浪花疲惫。
执政党巫统，由前首相马哈迪时期遗留下来的治国思路是严格封锁控制新闻舆论，以强权镇压所有异议声音。在烟囱政治下，各族群人民长期受困于各自烟囱之内，制造相互猜忌、相互竞争、相互对峙的冷热循环。选举来临，课题离不开族群权益纷争。50多年来，在族群课题时冷时热的氛围下，贪腐问题瞒天过海，人权侵害无处伸冤，巨额财富神秘失窃，司法制度百孔千疮。308政治海啸正是这些课题的累积的结果。
政客只是屈服于选票
大马人以为5年一度大选就是国家民主的全部，认为用自己手中“神圣一票”就能诠释民主的一切内涵。不论执政的国阵，还是在野的民联，有很多领袖始终坚信“选票才是硬道理”。因为对选票的执著，当局在709之后，迅速废除《内安法令》，以《和平集会法令》取而代之。
709让当局和警方意识到，水炮催泪弹已吓不倒反抗的民众。发生在菲律宾、泰国、印尼等国的示威活动说明，民主抗争和示威游行是人类社会一种“进步趋势”。就像当初英国人不得不考虑从他们经营过百年的殖民地退出一样，政府最终只能接受人民上街示威集会的事实。经验证明，过时的、违背社会和自然规律的，违背人性和人权的法律，在被勇敢者冲击之后，开始动摇，并最终走向终结。
结束某些恶法不代表悔过和自新。国阵也好，民联也罢，大马无人信仰开放式的民主。尽管政客们嘴上抹了蜜，他们仍是“你民我主”的忠实信徒。《和平集会法》即是一例。政府修改法律并非为了更贴近人民意愿，更符合人民的利益与。其实执政者不得不学乖，尝试在法律上做出装饰。当然，动机仍然是选票，从法律的细小条款仍可看出他们试图限制公民的倾向。
曾记否，当净选盟2.0要上街示威时，政府只愿意让他们在体育场里面集会。其思路是只要限制在体育场内，影响就不会比在上街游行来得那么震撼。只要封锁新闻，人民就很难知道体育场内发生了什么。首相甚至慷慨承诺，净选盟可选择国内任何一座体育场。安美嘉一行人在觐见最高元首之后宣布接受献议，选择吉隆坡默迪卡体育场为大集会地点。政府却食言，净选盟最终选择走上街头，在宪法下硬撞法律，挑战政府权威。净选盟将自己植入民心，政府却输了法律、输了道义，输了威信。
曾记否，709警察冲入清真寺乱抓无辜，在街边挥舞警棍殴打记者，水炮催泪弹射向手无寸铁的示威民众。他们当中无人违抗警察的阻止令，警察为什么肆无忌惮地用国家机器镇压民众？在警察和政府眼里，这些是天经地义的，是一个民主政府拥有的权力；在他们眼里走上街头的都是缺乏教养的刁民和暴民。
112的警民默契
接下来几个月的反省，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告诉政府：走上街头的人并不是社会残渣，而是要进行体制改革的普通百姓，他们因种种原因感受不公平，对现实体制强烈不满，甚至铁下心肠要改朝换代。这些人开始醒觉，开始意识到5年一次的大选是他们唯一能够行使公民权力的宝贵机会。为此，他们奔走相告，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和义务，让更多的人明白，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原来是息息相关的。
428已经有更多的人走出来了。一些人因为当初未参与709，未享受水炮催泪弹的洗礼而后悔，他们顶著《和平集会法令》走出来。这一回政府诚心诚意献议示威者去体育场集会，但净选盟拒绝了。他们提出更高的要求，要在独立广场召集大会。这次同样击中了国阵政府的自尊。于是再派重兵把守，筑起路障，不许民众靠近独立广场半步。惊奇的是，民众竟然比709更有纪律，更有秩序。
集会解散了，意外却发生了。有人突然跨越路障，警察立即顺势在两个方向使用催泪弹和水炮攻击正在散去的人群。看来有人并不想看到一场示威游行的和平结束，有人试图以此证明示威集会只会造成交通堵塞、商家损失和骚乱。结果，428以政府二度失信划上句号。政府或许从两次示威中明白一个道理，暴力镇压不会让人民屈服，更开明的方式或许对政府有利。
今次112大集会，人们走上街头的热忱明显减退了。然而谁都体会到了，这个群体盼望改朝换代的意愿和决心更加坚定。这一次，警察没有阻扰和驱散人群，而是主动维护现场及周围的秩序。是否当初警察也如此处理，便不可能发生骚乱？不尽然。相反，警方的改变和参与者的收敛，成就了一次新的警民默契。其实，携带小孩不是问题，交通阻塞也不是大碍，重要的是警方担起责任维护示威集会的秩序与安全。政府更无任何理由阻止人民表达自己的心声。
主流媒体在公民运动中进步了吗？严格地说，没有。国阵控制的英文、马来文报章还是以封锁、不报、缩小、扭曲描黑或狂轰滥炸的方式处理112大集会新闻。中文报看上去也没太大长进。举例说，有家报馆从原来709的标题“说好的和平呢？”到今天112的标题“默场变色，你怎么看？”同样模棱两可，既要讨好华社读者，又不忘为自己留条后路，悲哀。
总之，民主不是一种理想，民主是一种社会生活方式。这种方式对政客永远都是威胁。3场大示威能够使大马民主得以如此之推动，是全体公民的幸事。民联三党若在来届大选被选民送入布城，他们所面对公民社会的压力和考验将比国阵更加严酷。实践教会我们，民主不可能一夜成就，要靠人民和当政者前赴后继，一步步磨合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