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肇中,麻省理工学院物理学教授。他因在1974年的重大科学发现,在1976年获颁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在颁奖典礼中发表中文演讲,当时中美关系不好,美国驻瑞典大使向他表达不满,他说这个你管不著。1995年他倡导在国际空间站上安装阿尔法磁谱仪研究暗物质、反物质以及测量宇宙射线。该计划的参与科学家超过二百人,来自十多个国家的三十多所大学院校,他是首席科学家,今已88岁,仍然全心投入。
在一次访谈中,丁肇中提及一件值得让父母深思的有趣事。冷战期间,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食堂喝咖啡,一名叫博莱克-维斯洛奇(Bolek Wyslouch)的人穿著非常破旧的衣服走过来对他说:“我刚从波兰逃出来,我没有身份证明文件,我一无所有,但我想和你一起学习。”
丁肇中把他带到了办公室,要求他解释自己的研究内容,并要求他提出问题。注意,不是由丁肇中提问题。这样谈了三个小时。之后,丁肇中给物理系写了一封信,要求录取这名学生,并承诺用自己的预算支付所有的费用。结果物理系真录取了他,今天维斯洛奇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全职教授,成了丁肇中的同事。
维斯洛奇当时作为一名学生,必须具备以下条件,才能够促成这样一个和老师会面交谈三小时的一幕:一、他必须有勇气向前、二、他必须有信心向前,三、他必须有话可说,四、他必须能说。
我们把四者分条列出,但其实它们之间相互联系。勇气和个人性格有一定的关系。信心来源于对所学的掌握,也就是感觉到自己有可以掏出来说的东西。而在一个需要说的情况之下,则必须有能力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一般父母只懂得以成绩论成败,为孩子操心、实际做的也大多和成绩有关。考试成绩的确并非无关紧要,但以上小趣事提醒父母,还有其他值得趁早关心的事。下文围绕这四点说说。
有关勇气,你当然不必非得要为孩子争取每一次上台表演、当众演出的机会才算是锻炼著他们的勇气。也不必因为看见哥哥姐姐的孩子在佳节聚会时能嘴巴甜甜地称呼叔叔阿姨,而觉得自己腼腆的孩子没有勇气。一般人认为让学生三五成群地到市集筹款能训练他们的勇气,但有时让他们坚拒参与才是真有勇气。其实只要不把父母当作是陌生人或亲得怕遇见其他陌生人,能和父母自然地说话,就具备了勇气的底蕴,只待来日正常发挥。
至于信心,不是要表现得自己总对,而是不会一直怀疑自己总错,就可以了。一名学生演讲,语调高、声量大、挺胸膛、眼有神的常给评判信心十足的印象。台上或许如此,台下未必。在日常环境中观察孩子最好,台上总是少了自然。许多中学生谈起废话来中气足、气势旺,还能带领群众,但对正经话题却没啥可说或不敢说。能平和地说出有内容的话,平和中其实就蕴含足够的信心。
最后是“能说”。不要以为张开口讲一些话就算是能说话。能说,当然是指能把学问、见解、感受用完整的句子有条理地说出来,还得能回应别人的疑问和提问,这是需要学习和累积经验才能做得好的事。
许多学生不是这样。你可以尝试观察现今一般学生的表现去反过来想想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办。有关勇气,明天是不是要带体育衣到学校,许多小学生宁愿东问西问,也不敢向前问体育老师。中学生看见老师迎面而来就赶快绕道闪。大学生排队买晚餐时,转头看见原来讲师就排在后面,马上低头刷手机,当作没看见。现今大部分学生都不爱见老师,也没勇气单独上门求教,上课休息时段捉紧十分钟玩电玩,一下课马上就离场,课业有问题只肯问同学,老师在他们眼里变成只是比“解说机器人”好一点。
感觉有话可说是“能掌握”的一个实质结果,不是指有说不相干的话的欲望。今日学生的特色是能应付考试不能掌握学问,因此很难感觉自己有话可说。各界人士看不见学校做好让学生“掌握学问”这事的关键意义,是今天教育问题的一个重大症结。如果整天玩扯铃的人觉得扯铃技巧不值得深究和掌握,玩了十年你让他谈扯铃心得,他一定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演讲比赛是小学的常年传统赛事,似乎口才是重点培养项目之一,但来到大学上课,不爱说话、无法把话说好的学生比比皆是,老师要求课堂讨论时,更是金口不开。有的学生你主动向前去攀谈几句,他们还闪之唯恐不及,倒让你感觉有侵入他人私人空间之嫌。
父母是孩子最近的观察者。你的孩子是不是也这样?丁肇中说的小故事,提供我们教育学生、孩子的一个方向。维斯鲁奇掏出的不是一张成绩单或成就表,他也坦白说了自己没有,但他在三小时中表现的和所谈的是自己的真材实料:自然的勇气、信心、说话和日常累积的内容。我们必须趁早帮助孩子在遇见他们未来的领域中的丁肇中时有勇气、信心向前、有话可说和能把话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