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马泰边境的吉打山城华玲(Baling),大家必定联想起1955年代华玲和谈,政府和马来亚共产党(马共)代表在这里谈判,华玲也因此被国际新闻社喻为“马来亚的板门店”。1950年代朝鲜战争,交战双方便是在板门店谈判达致了停战协议。华玲和谈以外,马来民间传说中的“獠牙王”(Raja Siong),更为华玲众多地名平添几许神话色彩。
华玲这个中文地名沿用已久,另一个曾被广泛称呼的为“巴陵”,1923年谭里夫《南洋埠名》已记之华玲,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既记之巴陵亦称华玲,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同样记之华玲与巴陵,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亦称华玲,1935年《侨民学校调查录》也称华玲,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又记之巴陵,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则记之峇林与巴陵。
马来文Baling意为“抛掷”,一些马来人文史工作者则认为,Baling很可能源自暹罗(今泰国)语Ban-lin,意为“猴子村”。然而,更多马来人相信流传千年的獠牙王传说,与华玲一带地区的离奇地名典故有关。根据《吉打纪年》(Hikayat Merong Mahawangsa)记载,原波斯王族建立了古吉打王朝,即带有浓厚印度色彩的狼牙修(Langkasuka)王国。
到了第四任国王Raja Ong Maha Perita Deria,便是著名的獠牙王。《吉打纪年》的故事是这样的,獠牙王由于嗜吃某种菠菜,结果竟然长出两颗可怕的獠牙,从此菜肴掺有人血獠牙王才吃,没有人血供应,獠牙王即下令杀人取血,多位大臣遂联合民众驱逐残暴的獠牙王。
逃亡过程中那两颗獠牙很是刺痛,懊恼的獠牙王试图把獠牙扭脱,他扭牙的地方命名为瓜拉吉底(Kuala Ketil),Ketil 源自kutil,马来文意为“拔”。一时拔不出獠牙,唯有一边逃亡一边握住其獠牙,那个地方即是瓜拉不干(Kuala Pegang),而pegang马来文意为“握”。獠牙王又逃至一处,他搓弄那两颗獠牙,最终脱下来了。此处便称蒲莱(Pulai),源自pulas,马来文意为“搓”。
两颗獠牙脱落的地方称作“芎”(Siong),这正是马来文獠牙之意。獠牙王一气之下,把两颗獠牙大力一抛,这就是华玲地名的由来,baling马来文意为“抛”。由于大力抛掷,发出weng weng weng的声响,于是又有了Weng,还有一条吉底河支流唤作Sungai Weng。
话说回来,华玲一带地名固然好玩,但2020年吉打历史协会顾问Dr Wan Shamsudin提醒,獠牙王仅是一则神话传说,在吉打史册中完全没有记载。话虽如此,1900年英国探险家W. W. Skeat来到华玲,他也提到华玲不少地名与獠牙王有关。此外,獠牙王曾三番两次被搬上大银幕,包括开国首相也是吉打王子的东姑,1968年开拍关于獠牙王的电影Raja Bersiong。
土生土长的华玲任少龙告知,到甘光拉兰(Kampung Lalang)小镇之前,路边建造了一对洋灰大獠牙,各有十馀尺高,吸引不少游人打卡。Siong这个地名,至今仅仅保留一个巫金芎(Mukim Siong),而一般马来人多把甘光拉兰简称为Siong。离开这里三公里,1985年爆发宗教分子与警方冲突的默玛里(Memali)血案,14人惨死。
华玲育智华小1918年设立,而华民19世纪末已经到来华玲发展。1900年英国探险家W. W. Skeat在华玲发现,在街区右边有15间砖瓦建成的华民店铺,可以想见19世纪末华民已打定主意在华玲安身立命。
话说回来,华玲不大,华民也不多,华玲之所以名气响,绝对是1955年12月的华玲和谈。谈判地点就在华玲英校,现已改名东姑布特拉国民中学(Sekolah Kebangsaan Tunku Putra)。学校离开华玲大街一公里,就在高乌路上的一个小山岗,后面是高达百尺的山坡,地势易守难攻,而且相当隐密。学校左边,当年是华玲县长官邸,和谈中间时段政府代表就在这里休息。当年充作谈判会场的教室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2002年,笔者首次叩访,正好学生自由活动,大家在教室里追逐嚣闹,跟1955年和谈的凝重氛围,完全两样。马来亚首席部长东姑阿都拉曼、新加坡首席部长马绍尔(David Marshall)、马华公会总会长陈祯禄,你们的影子在哪里?还有马共总书记陈平、中委拉昔迈丁(Rashid Maidin)、宣传主任陈田,你们的影子又在何方?六位谈判代表,后来只有东姑和拉昔迈丁,曾经旧地重游。会场布置没有保留下来相当可惜,但学校后来辟设的一间纪念馆,稍稍弥补了遗憾。
三位马共代表,以及三位随员留宿的教师宿舍,已改为“东姑布特拉历史纪念馆”。纪念馆离和谈会场,只有数步之遥,相当完整保留当年原貌。推开门进去,就是一张餐桌,放有八张椅子。里面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有两张单人床,时为陈平和拉昔迈丁下榻之处,另外一间没有床的卧室,陈田及三位随员打地铺睡在一块。马共代表随身带来的饭格、水罐,也在现场展示。
此外,纪念馆内挂著华玲和谈的珍贵照片,以及有关会谈的文件、纪录,足以让每一个人细细回味与追忆。对于历史爱好者来说,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了。遗憾的是,2001年传出和谈纪念馆因缺乏看顾而损坏,而后政府人员带记者探访澄清,东姑与陈平和谈的课室并未受损,反而马共代表的留宿处多有破落,急需修补。
紧急状态期间,1955年华玲和谈,是陈平真正曝光的一次。陈平在华玲现身,揭开了神秘面纱,难怪当年和谈万人空巷,大批人潮涌入华玲,只求一睹马共传奇人物,华玲也因和谈一炮而红。和谈之前,有人在华玲街上张挂横幅:“为全马人民幸福,望会谈圆满成功。”可惜的是,会谈以失败告终,华玲成不了第二个板门店。
作为一个山城,华玲有一些小山与洞穴颇值一探,诸如在街区旁的华玲山(Gunung Baling)、蒲莱山(Gunung Pulai),山势奇趣,是不少爬山友征服的目标。华玲山脚下还有一个日本洞(Gua Jepun),是传说中二战时日军收藏军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