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不是让人讨喜的动物,但马来半岛地名既有“山老鼠”亦有“海老鼠”,前者在霹雳拱桥(Kanthan)石山群中的地骨(Tikus),山群中的老鼠不就是山老鼠吗?后者在槟城乔治市丹绒武雅(Tanjung Bungah)岸外不到一公里的老鼠岛(Pulau Tikus),海上的老鼠不就是海老鼠吗?你还别说,真有一种生物唤海老鼠,又称海棒槌,与海参同类,浅肉色或灰紫色。
说到山老鼠,经历过紧急状态的年长一辈,都知晓这是对马共游击队的隐喻,当年中文媒体有时亦称马共为山老鼠,比方1948年便有一则标题“雪州军警扑山老鼠”,英国历史学者Anthony Short的书名更直称《追捕山老鼠》 (In Pursuit of Mountain Rats)。有趣的是,原来当年山老鼠亦指到山里偷采锡米的人,由于到处乱挖有如老鼠挖洞故有此称号。还有还有,如今在山里盗采林木的不法徒也被唤作山老鼠。
拱桥处在霹雳主干公路旁,依偎著石山群,距离怡保以北13英里(约21公里)。在和丰(Sungai Siput)、拱桥两大所谓黑区之间,是英殖民官员口中的Tikus Valley(老鼠谷之意),被视为属于拱桥地区的组成部分,有不少华民分布在多个小农村。1939年生的刘展开告知 ,他的老家就在地骨村,当年以种水稻、木薯为主,还有畜养鸡鸭猪只,村民多为河婆客家人,邻近一带还有石山背、清水港(地骨村左边)、轰(Kuang,地骨村右边)等华民村落。
刘展开忆述,紧急状态期间,地骨村经常有穿军装的马共人员来来去去。马共霹雳州委书记爱克(本名锺英宏,又名家胜、老马),1949年12月便在地骨山边被英军袭击阵亡。刘展开印象至深,是英军火烧清水港。“那时我约莫10岁,一晚发现清水港那边火光冲天,由于担心下一个轮到地骨村遭殃,父母赶紧带著我们躲进木薯芭。望著清水港的火光,当时我们既惊又怕!” 然而,不论中英媒体,又或英殖民紧急状态大事志,都不曾记载“火烧清水港”一事。
在马共游击队最活跃的时期,传出Tikus地名的由来或与马共山老鼠有关,当然这是笑谈。Tikus地名虽已不可考,惟确是马共躲避英军攻击的隐蔽之地。石山群里四周多有石洞,很像是大老鼠挖掘而成,或因如此方被称为Tikus?然而,这个英殖民所谓的黑区、马共眼中支持反殖的”红区”,在紧急状态组建多个新村集中华民后,地图上从此完全寻不著Tikus的影迹,曾经的地骨村遂逐渐被人淡忘,一般和丰、拱桥的华裔甚至完全不曾听闻。
Tikus原来所在之地,也没有留下一条地骨路或Jalan Tikus,想来或与马来文中的Laluan Tikus带有贬称有关。原来,Laluan Tikus或老鼠通道,意即避开执法人员驻守的“不法通道”,多指在边境偷渡的暗路,俗称“老鼠路”也。Jalan Tikus或Lorong Tikus亦有类似的含意。
霹雳南部冷甲(Langkap)不远还有个小地方叫Chikus,在马来文里是对老鼠的别称,亦可理解为Tikus的转音字。有一条Chikus河流经此地,这里一直以来是稻田区,而老鼠是稻米最大的祸害,大群老鼠可毁坏一整片转黄成熟的稻米,故此地被称作Chikus以时时谨记老鼠的危害。Chikus基本没有街市,比较通行的中文地名为知骨士,以前又称织古士、织高士、织高之等。
槟城两个Pulau Tikus
槟城的Pulau Tikus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本来,Pulau Tikus就只是一个小小岩石岛,小到马来人称之Pulo Kechil(Pulo即马来文Pulau),昔日华民译之为“浮炉结吉”。岛上没有人居住,只有岩石。岛名由来,并非岛上皆是老鼠四窜,而是岛形呈现老鼠奔跑的样子,所以被称为老鼠岛或Pulau Tikus。只是奇了怪了,以前人们如何看出老鼠的形状?
1900年Lo Man Yuk整理的槟城街名地名表,把Pulau Tikus唤作“白屿”(White Island)是有根据的,原来1879年英国水文局(Hydrographic Office)便已记录,Tikus是个被岩石包围的小岛,以方尖碑为槟城的港口标志,位于槟岛前的一块小泥滩上,与槟岛最近的距离为半英里。1932年美国水文局更清楚记录,Pulau Tikus一块大白石上竖立50尺高的灯塔。根据纪录,槟城建有四座灯塔,Pulau Tikus属其一,据称此塔已改成太阳能灯塔。
必须注意,Pulau Tikus也是槟城一个地区之名。马来内陆以Pulau为地名并不稀奇,如吉兰丹、登嘉楼皆有Pulau Kambing(羊岛),但Pulau Tikus不在老鼠岛对面,离开海边至少还有半公里。这里一直是槟城多元化社区,即欧亚人、泰人和缅人聚集地。有此一说,200年前泰裔欧亚人来到槟城,把船停泊在老鼠岛上,他们登岸后在地落脚,把引领他们登岸的Pulau Tikus为此区命名,从此槟城有了两个Pulau Tikus,一个是海上的老鼠岛,一个是陆上的Pulau Tikus区。
本地印裔学者S. Durai Raja Singam另有一说,在丹绒武雅与丹绒道光(Tanjung Tokong)形成聚居地之前,加拉歪(Kelawei)是槟城最大的渔村所在,当时想去老鼠岛必须从这里出海,后来这片区域便被唤作Pulau Tikus。
根据Lo Man Yuk记载,陆上的Pulau Tikus,槟城闽南话唤作“浮罗池滑”。原来,“池滑”闽南话发音即为ti-kut,至今仍被视为官式中文地名,如Pasar Pulau Tikus中文招牌正是浮罗池滑巴刹。好玩的是,不知何故浮罗池滑也被称为“浮罗地滑”,“池滑”变成“地滑”恁地有趣。还有还有,Pulau Tikus中文地名亦被称“玻璃池滑”,如车水路(Jalan Burma)玻璃池滑大伯公福寿宫。浮罗地滑已然感觉“地上很滑”,玻璃池滑岂不更滑?1938年潘醒农《南洋便览》则记之“玻璃知滑”,是不是玻璃都知道滑了?
Pulau Tikus也另有不同称呼,如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记之“的确岛”,1939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则记之“的鸪岛”。然而,也有人觉得浮罗池滑之名非常滑稽,妙想天开把Pulau Tikus戏译为“不老的故事”,槟城诗人戴大卫甚至建议改成“不老的古诗”,曾为Pulau Tikus提写中文地名者只能写个服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