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殖民大事拓展铁道线,在策略地点设立火车站,尤其是锡米及树胶产区,衍生了不少新兴的“火车站小镇”(railway town)。那个年代百废待举,具有商业头脑的华民,觑准时机抢先开店做买卖,英殖民也乐见其成给予方便,这些火车站周边逐渐形成小埠或乡镇。
某些地点英殖民碰到一点小问题,因为没有明显乡镇为火车站命名,于是便取一个笼统的地名称呼,如森美兰的雪邦律(Sepang Road)火车站、霹雳的打巴律(Tapah Road)火车站及吉辇律(Krian Road)火车站。昔日称作雪邦律的汝来(Nilai)便是华丽转身至成功的“火车站小镇”。
所谓“律”,其实是英文Road的音译,中文何以不意译成同样对音的“路”,也许这是现代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南洋特色”?
雪邦律之所以得名,显是因为此路可通往雪兰莪的雪邦(Sepang),不过从这里去雪邦仍需约10英里,也即约17公里。1900年代初,这条沿著拉务河(Sungai Labu)的旧路,到雪兰莪、森美兰边界前经过多个马来甘榜,诸如Kupang、Kundak、Chelet、Bukit Kadir、Tanjong等。由于这些都是籍籍无名之地,村民都接受雪邦律成为共同地名。
当汝来还没有成为地名之前,1923年谭里夫《南洋埠名》及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皆称之“兴隆港”。然而,汝来不曾有锡矿,胶园也没有这个名称,所以“兴隆港”很可能只是讹传。1947年生的老汝来、担任20年村长的俞立香告知,他这一辈只知道汝来旧称雪邦律,也从来没听过汝来称作“兴隆港”。
雪邦律火车站1903年启用,意味吉隆坡至芙蓉的铁道此时已然接通。可是,由于当时雪邦律地处偏僻,初时华民并没有蜂拥而至。1916年2月,英文《马来亚论坛报》(Malaya Tribune)描述,1909年前后雪邦律只有三四间亚答式店铺,还有一个华民开辟的菜园,仅此而已。报上虽未说明,仅有的三四间简陋店铺,相信也是由华民来此开设。
雪邦律改名汝莱后发展神速
关于Nilai地名的由来,《马来亚论坛报》更有一段奇妙之说:“数个月前(指1915年),Nilai始为人所知,此前都称雪邦律,很多人以为这是原来的地名,实为严端(森美兰统治者Yang di-Pertuan)的顾问创造了Nilai这个新地名......铁道局被归咎何以选用雪邦律来命名火车站。”Nilai在马来文里意即“价值”,无论在发音上或书写上都极简易。
自1909年起不到10年,雪邦律街区发展神速,1918年英文《海峡时报》记载,雪邦律大火烧毁了一排30间店屋。劫后重建,华民继续留守,今天汝来镇上仍有不少店屋,保留1919年重建时的雕塑字样。也是在1919年,华民创办了国民学校,2019年刚刚庆祝100周年。
雪邦律华民以惠州客家人居多,早期亦有不少大埔客家人。根据俞立香,如今汝来80%华裔仍为客家人,从汝来镇到汝来新村皆通行惠州客家话。1928年《新修大埔县志》描述,雪邦律时有40间店屋,包括打铁店13间,约莫600华民, 400人从事胶业。至1946年,此地店屋已有50馀间,而且全为瓦屋。
华民一直沿用雪邦律之名直至1960年代。俞立香犹记得,中学时期汝来之名方定案,读小学时汝来仍称雪邦律,他后来转去芙蓉念中学,同学问他来自哪里,俞立香回称汝来,同学都说没有听过,反而知道汝来隔邻的拉务(Labu),俞立香相信是因为拉务榴莲名声之故。不过时移势转,今天要是问芙蓉新一辈,或许他们只知道汝来而不知拉务了。
“致和老港”雪邦
好玩的是,雪邦位处雪兰莪,雪邦律却在森美兰,而华民又称雪邦为“致和港”。雪邦在广种甘蜜与胡椒年代,来自新加坡的开拓人罗振经被封为“港主”,他可能是英殖民时期除柔佛以外的唯一港主。华民最初称雪邦为“港脚”,后因罗振经的致和公司改称“致和港”。1923年谭里夫把森美兰芦骨(Lukut)称为“致和港口”,恐怕也是讹传。
1880年代末,罗振经在雪邦开辟1万1000亩广种甘蜜,在森美兰丹那美拉(Tanah Merah)也开辟1万9000亩。由于雪邦先开辟,故称“致和老港”,丹那美拉则称“致和新港”。1900年罗振经女儿罗鸣玉发表一份声明,提到“雪崩(雪邦的粤语发音)致和正港、致和公司,及芙蓉旦拿美𦛨(即丹那美拉)致和东港、致和东公司”。
雪邦还有写作雪朋、诗邦,Nilai亦有称谓妮莱、尼来,甚至有粤语对音的“妮丽”。昔日汝来的一大片胶园,包括日本人开发华民俗称的“日本园”,如今都已铲平发展成新兴工业区或住宅区,现在汝来还有四座高等学府及批发城等。
至于霹雳的打巴律,离打巴(Tapah) 9.5公里,从这里有一条铁道支线可通安顺。打巴律同样是个火车站小埠,当1885年火车站启用后,把原来的牛车路,修成五尺小路连接火车站旁的小埠,现今这个小埠仍有约20间老店。此外,在霹雳太平以北,还有1892年开设的吉辇律(Krian Road)火车站,离甘文丁(Kamuting)火车站三英里半,离乌鲁十八丁(Ulu Sepatang)火车站一英里半,然而这三个火车站早已废除。
以路名笼统命名的三个火车站小镇,唯有汝来能突围摆脱没落的厄运,如今更与芙蓉市二合一组成芙蓉大都会(Bandaraya Seremban)。曾经鲜为人知的雪邦律终于吐气扬眉,当初谁会想到汝来脱胎换骨远远超越雪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