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5月13日星期二下午5点左右发生在吉隆坡的种族暴乱是我国当代史重大事件。按官方资料,这场暴乱致死了196人,180人枪伤,259人被严重打伤。

为何会发生这不幸事件?有人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变,目的在于推翻以东姑为首的贵族阶级领导的政权;伸言之,也可说这是阶级性的;只是,一般看法是,这是自发性的种族冲突;或许也可推论说,事件是自发性的,可有人则借机用这事件来推翻东姑政权。这3种看法,即政变、自发发生与借机借势推翻旧政权中,哪一种更具说服力,则见仁见智。毕竟迄今为止,政府尚没发表有权威的调查报告。

回顾历史,当年的选举结果,的确让执政联盟受到重创,如在1964年,巫统、马华及国大党三党结盟组成联盟,共赢得了104席的国会议席中的89席与241个州议席;可在1969年却赢得144个国会议席中的66席及162个州议席。从得票率看,1964年是58.4%,而1969年则是48.8%,也就是剧跌了约10%的得票率。

用“民主”保障马来霸权

虽然保住了中央政权,可却失去了槟城政权,甚至也可能失去霹雳州与雪州的政权。在雪州的28个州议席中,联盟也只赢得14席。这确是个对巫统马来霸权的重大打击。

对巫统马来霸权主义者言,这样的选举民主结果是不可接受的。他们认为,这是对马来民族安全感的一个威胁。这里涉及一个选举民主对安全感的矛盾。对巫统权贵与右翼民族主义者言,选举民主只应是一种有助于巩固马来霸权与合法性的形式工具;若危及其霸权,这个选举民主就不能接受。这个民主对安全感是霸权的矛盾,是多元民族、宗教与语言社会的持久矛盾,而不限于大马。

实则,大马的选举制度与选区划分,本来就是偏向马来乡区,以保障马来霸权与安全感,如1957年的选区选民差距是15%,可1959年后,因为联盟得票率只得51.8%,巫统便把选民差额从15%提高到50%,以保住马来选区优势。只是,1969年选举结果显示,这个偏向乡区的选区划分虽可保马来优势,可并不保障巫统优势,也就是选票可能流向巫统以外的马来政党。

这正是1969的实况,如当年伊党在1959年选举得21.3%选票与13个国席,1964年掉到14.4%与9席,可1969年又升到23.7%与12席(州议席则各别是43、23和40席)。易言之,联盟流失的10%选票几乎均流向伊党,突显马来族对巫统的不满已剧升。

至于非马来族的不满,则早在1959年的大选中显露,如1959年联盟的得票只有51.8%,只是选举制度(赢家通吃)使其得席高达104席中的74席,进而掩盖了不满。1964年,则因马来西亚计划的实现,提升了联盟的得票与得席率,但这也只是一时的现象。但这一时的得胜,却使得联盟自我陶醉于胜利中,而失去了警惕。

将霸权伸入经济文教

1969年后,执政联盟也再次把选民差额从50%提高至无上限,以防止非马来族经由选举取得政权;与此同时,华族集中的吉隆坡也从雪州划分出来,成为联邦直辖区,进一步保障了雪州的马来政权。这也突显出,马来执政精英一贯以来,便有意识地防范非马来族突围。这就是大马的政治现实。

1969年这个选举结果,导致了大马的选举民主中断了21个月(印度在1975年也中断了20个月),更强化了马来霸权。1974年形成的大联盟,收编了不少反对党,党数越多,一党独大的巫统霸权地位更巩固,变成多元中的一尊。在经济方面,1971出台了新经济政策,把马来霸权从政治领域伸入经济领域。

经济体制也从较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转向国家资本主义,也就是利用国家的财力与行政权实现马来族在1990年持有上市公司30%的股权目标。

在语文方面,也加速教育的马来语化。从1971年开始,英校逐年变质为马来语授课,到1980年连大学也完成了马来语化。在文化方面,1971年也出台了国家文化政策,强调以马来本土文化与伊斯兰做为国民文化的基础。在1980年代还进一步推动了伊斯兰化进程,出现了不少伊斯兰机构。

迎合选民互斗激进

何以会出现这个政策大转弯?因为,以敦拉萨为首的新政权认为,1969年联盟失利主因在于东姑没有认真对待马来族的需求。实则,在1960年代后期,已有不少马来民族主义者指责东姑出卖马来人;而吊诡的是,华族也指责马华出卖华族,这突显出在多元民族、宗教与语群的国家,是有可能出现激进派排挤温和派的现象。

这个斗激进的现象也不限于大马,而见之于许多多元族群国,如斯里兰卡、印度,甚至是成熟的完整民主国如美国。实则,多数决选举民主制本身便含有促政客迎合族群需求的诱因。这即是个人性的问题,也是制度设计的问题。毕竟,族裔、种族、宗教、语文本身,便是个人与群体认同的对象,也是便利的动员手段。

认同这个东西,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是个人形成自我概念的过程;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是联系个人与社群(族群、教群、语群等)的纽带;从争取权益的政治动员的角度看,则是有利的动员工具。若掌握政权的执政集团要利用这个工具来夺权,其他族群自也自愿或非自愿地跟进,进而形成一个相互推动与激化的循环,使得彼此间的距离日趋疏远──因为认同本身就是建立在划分界限的基础上,不划分我群对他群,就难发动群众性的大规模动员。

从现实角度看,政治便是个什么人得到什么?如何得到?得到多少?资源的权威性或威权性分配。因此,如何合理、合情、合法地协调各方利益,便成了关键。

敦拉萨的诊断与处理方法则是,迎合多数马来族的需求,甚至可以说,是马来族多数暴政的方法。由于选举划分的作用,这个马来族中心政策确也为其政权取得更多马来族支持;只是其代价则是非马来族的进一步边缘化与国家整体进步的受阻。与此同时,政府修宪禁国民讨论所谓的敏感课题如马来族特殊地位、公民权课题等。这些做法是否得当,自也颇有争议;惟从取得多数族群支持的角度看,确倒可说是成功的。这就是多数决民主致成的诱因选择。

吊诡的是,这个多数族群霸权也在相当程度上抑制了种族冲突的再出现;只是,这也只是阶段性的有效,从长远来看,合情、合理、合法的权力分享,才是长治久安之策。这就要求各族应有己所不为勿施于人的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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