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是个官方丑闻时有所闻的国家,如土著金融、巴生自贸区丑闻等,可多不了了之,涉及国际的1MDB会否也一样不了了之,则有待观察。
就1MDB而言,许多人均颇好奇,为何尽管那么多丑闻缠身,当权者依然能安坐其宝座?为了探索这个提问,用多语写作的评论人林宏祥邀了多名名笔共同执笔写了本《马来西亚大崩坏》一书(2016)。此书先从1MDB出发,深入探讨了大马在各方面的制度崩坏,如政治体制、政党政治、司法、警政、媒体、经济等。是本解读大马政治真相的佳作。这是本研究大马政治的必读书。
大马的当权者何以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而有没有受到有效的对付?相信许多人首先会联想到司法崩坏、警政挂钩、公务员不中立、主流媒体功能不彰等;只是,本书的多位作者则更进一步分析现象背后的本质因素,如个人化的权力(Personalized Power)。
一般人多以为,民主政体是建立在三权分立的基础上,可严格来说,美式总统制才是货真价实的三权分立,英式内阁制则非,如行政与立法合一的议行合一特点,便使国会失去了制衡行政的功能。在大马,自马哈迪以来的制度腐化更使行政首长为所欲为。外加上首相兼任财长,更是如虎添翼。它最终导致了不同部门间的相互监督与制衡失效。如反贪会、公共帐目委员会、总稽查署、人员委员会、央行、公共服务委员会等机关均失去了彼此监督的功能。这些国家机关功能的空洞化,自也强化了权力的个人化,与公私不分的做法。唐南发还进一步分析了权力个人化的历史成因。
种族宗教遭滥用
黄进发则分析了大家式赢家通吃型选举制对大马造成的各种伤害,如激化了各族的族裔情结;因为,赢家全拿、输家一无所有的选举,增加了成败的风险。在多元族裔国,这涉及了各族的利益分配。顺便一提,许多人误以为1969年的大选,是因为非马来人投向反对党的票数大增,才导致五一三事件;其实,非马来人投向各反对党的票数,保持在约26%,并没大增,而反对党议席大增,从1964年的6席,增致25席,是因为策略上形成了一对一的格局,避免了多角战。那为何当时联盟的得票率会从1964年的58%掉到1969年的46%?答案是,马来反对票大增,从15%,剧增到25%;其中,伊党从14%剧增到20.9%;形成了一个中度的马来海啸与马来两线制。(见页25与页182)。
那为何1969年马来反对票大增?当然是因为对当年的联盟;特别是巫统不满,不过,主因与伊斯兰关系不大,而是许多马来人认为,政府对马来人的照顾不够,而当年的伊党,则是个比巫统更马来民族主义的政党。(本节为笔者之见)。
除了制度崩坏,当权者能屹立不倒的更深层因素则是,种族与宗教因素的作用,这是种族与宗教情结,及其被滥用扭曲了民主体制正常运作实例。据此,就有必要深研民主选举与民族主义,及民主安全的相关性。
模糊应对宗族顾忌
潘永强便提到,大马制度崩坏的主因,除了当权者权力个人化,可随意用权外,还提到了以下三个主因:一为当权者可随意运用族群与宗教这两个工具,作为扩张权力与滥权的基础。我想,说得具体些,应是华人威胁论、基督教威胁论,及非马来人的伊斯兰法恐惧症。这是马来人与非马来人的致命弱点,只要巧用或滥用这两个互不信任的相互恐惧心理,执政联盟便可屹立不倒。说真的,华人有那么可怕吗?伊斯兰法课题,是出于宗教激情还是政治权宜(PoliticalExpediency);也就是,一种政治工具?
其二为政治文化中的充斥个人服从与主仆关系。在学界是所谓的主子─侍从(Patron-Client)关系。这是种人情摆中间,大是大非于两边的常见于东南亚的政治特色。这还涉及了如何培养公民文化(CivicCulture)的课题。
其三是,在野党与社会运动也得负上部份责任;因为,大马的在野党与公民运动过于保守温和与谨慎。黄进发则突出在野党间缺乏共识的一面,就是考虑及种族与宗教顾忌,而采策略性模糊的应对方式。在像大马这样的国家创造性模糊是个不得罪人的常见的手法,如首相纳吉的一个大马理念,便是一例。说得远些,中台两岸间的各自表述的九二共识,也是一个实例。
在大马,民联或希联没能提出影子内阁,也是策略性模糊的一例,其个中原因,便是种族与宗教情结在作怪,这就是大马的诅咒。跳不出这个诅咒,就难进行真正的改革。总而言之,我想,本书可总结两点,一是先得为君,后到为臣,也就是抢先占据,统治地位者,可用其执政优势(Incumbent Advantage),制定有利其权位的游戏规则,如选区、选界划分,增加有利议席,运用公共资源保位等;二是,国民本身的种族与宗教情结,一方面被主流媒体强化,一方面是法治与各方面的安全保障不到位,如平等的公民资格与社会安全保障制,这就加剧了各族的不安。民族利益、宗教情结、安全感等,比民主选举更重要。